第5章：牛栏街的糖水，一个荒诞的借口
泥人自李承道的小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沾染了更多的尘土。
他没有理会。
澹州，范府，私生子。
这几个词汇，如同惊雷，在他平静了五年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来了。
那个搅动庆国风云，最终站在权力之巅的男人，范闲，终于要踏入这座名为京都的巨大棋盘。
而他入京的第一道“开胃菜”，便是牛栏街那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那是范闲命运的转折点，是他初露锋芒、震慑所有窥探者的第一战。
更是自己……薅系统羊毛的绝佳机会！
改变重大历史节点，可触发海量奖励。
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还有什么，比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皇子遇刺案，更能牵动整个京都的神经。
还有什么，比亲身参与这场刺杀，更能最大限度地“改变节点走向”？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要去的，不是澹州。
他要等的，是牛栏街。
从那天起，永宁宫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一向被汤药折磨得愁眉苦脸的六皇子殿下，突然对喝药这件事，不那么抗拒了。
只是每次喝完，他都会拉着淑妃的衣角，用那双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仰望着自己的母亲。
“母妃，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声音软糯，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让人心头发软。
淑妃正用丝帕为他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渍，闻言温柔地笑了笑。
“哦？我们道儿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胡子好长好长，一直拖到地上。”
李承道比划着，小脸上满是孩童的认真。
“老爷爷说，我的病，吃药好得慢。”
淑妃的动作一顿，心猛地揪了一下。
“胡说，张太医说了，殿下只要按时服药，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老爷爷说，他知道一个方子能治我的病。”
李承“道执拗地继续说。
淑妃心中一紧，连忙追问。
“什么方子？”
李承道歪着小脑袋，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一个极难的问题。
“他说……在宫外，一条叫牛栏街的街上，有一家‘李记糖水铺’。”
“那里的槐花糖水，甜甜的，香香的，喝了就能让我的病好起来。”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真的喝过一般，小脸上满是向往。
淑妃听完，先是愕然，随即失笑。
她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只当是孩子被药苦怕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编出这么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来。
“傻孩子，宫外的东西不干净，再说，一个糖水铺子，怎么能治病呢？那是骗人的。”
“乖乖听话，母妃让御膳房给你做更好吃的莲子羹，好不好？”
“不！我就要喝那个糖水！”
李承道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眶一红，金豆子在里面打转。
“老爷爷说了，只有那个才管用！母妃不让我去，是不是不疼道儿了！”
孩童的逻辑简单直接，却最是伤人。
淑妃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连忙将他搂进怀里。
“胡说，母妃怎么会不疼你。”
那一天，以李承道委屈的哭声和淑妃无奈的安抚告终。
但这件事，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李承道将一个孩童的“执拗”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再主动提那个梦。
却会在喝完药后，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小小的背影写满了落寞。
他会在淑妃给他讲故事时，突然小声地问。
“母妃，槐花是什么味道的？”
他会在夜里，用“梦话”清晰地喊出。
“白胡子爷爷……糖水……好甜……”
淑妃的心，在儿子这日复一日的软磨硬泡下，一点点地被侵蚀，被动摇。
理智告诉她，这太荒谬了。
可看着儿子那日渐消瘦的小脸，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一种名为“万一”的念头，开始疯狂滋生。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真有神仙托梦，不忍看她的孩儿受苦呢？
为了儿子，她已经从一个与世无争的妃子，变成了一个竖起全身尖刺的母亲。
现在，只要有一丝一毫能让他好起来的希望，哪怕再荒诞，她也愿意去试！
终于，在李承道精确计算好的，牛栏街刺杀案爆发的这一天。
当他又一次在喝完药后，用那双充满希冀又不敢开口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时。
淑妃的心防，彻底崩溃了。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带着一丝颤抖与决绝。
“母妃带你去。”
李承道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炸开。
“真的吗？！”
“真的。”
淑妃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玲珑！备车！就说本宫带六皇子去城外皇家寺庙祈福！”
她找了一个最稳妥的借口。
同时，她暗中调集了所有能动用的侍卫，将即将出行的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地护卫起来。
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一个时辰后。
一辆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无比舒适的马车，在数十名顶尖大内侍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出宫门。
马车内，李承道靠在淑妃怀里，小手紧张地抓着车窗的帘布。
他掀开一角，好奇地打量着外面那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
叫卖的商贩。
熙攘的人群。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马蹄踩出清脆的声响。
一切都新鲜而生动。
他的脸上，是属于六岁孩童的天真与好奇。
可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马车在喧闹的街道上缓缓行驶。
李承道看似在看风景，可他炼气三层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出。
穿过层层护卫。
越过拥挤的人潮。
精准地锁定了前方那个热闹非凡的街口——牛栏街。
神识的视野中，一切纤毫毕现。
酒楼的旗幡在风中招展。
一个穿着朴素、气质却卓尔不凡的少年，正与一名护卫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
范闲。
而在街角的阴影里。
一个身形魁梧如山、气息却收敛到极致的男人，正静静地靠着墙壁。
他闭着眼，仿佛只是一个在打盹的寻常壮汉。
可李承道的神识，却能清晰地“看”到，他平静外表下那如火山般汹涌澎湃的杀气。
以及，那股属于北齐八品高手的，强大而冷酷的真气波动。
程巨树。
李承道缓缓放下车帘，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兴奋。
鱼儿，已经入网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