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英俊而冷硬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温柔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而是如同初春化冻的湖面,映着窗外璀璨的灯火,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微光。
那微光,像投入绝望深渊的一颗火种,微弱,却带着足以燎原的暖意。
冰层之下,暖流暗涌。
无声的琴键,在灵魂深处,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悄然按下了一个沉重的、却预示着转变的音符。
云顶府邸,顶层主卧。
余幼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是窗外流淌的冰冷星河,和身下这张巨大床榻如同云朵般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柔软触感。极致的疲惫和情绪的巨大消耗,最终战胜了身处陌生囚笼的惊惶,将她拖入了无梦的深渊。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而温暖的米白色光晕。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开了一半,过滤后的天光温柔地洒入。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埃及棉被褥洁净阳光的气息,混合着那无处不在的、清冽舒缓的雪松淡香。身体陷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包裹性的柔软支撑里,仿佛躺在云端。没有宿舍床板的坚硬,没有冰冷地板的硌人,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慵懒的舒适感。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睡意和一丝未褪尽的惊惶。大脑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过了好几秒,才将昨晚的记忆碎片——那撕心裂肺的电话、冰冷的落地窗、男人递来的纸巾、包裹住她指尖的温热手掌、以及那句关于母亲转院的、如同惊雷般的命令——一点点拼凑起来。
心口猛地一缩!
妈妈!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宽大柔软的羊绒薄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同色系的丝质睡裙吊带和光洁圆润的肩头。她慌乱地环顾四周,奢华的卧室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床头柜——那部纯白色的新手机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一把抓过手机,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解锁,屏幕亮起。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时间显示:上午九点四十七分。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通话记录,看着那条孤零零的【妈妈】未接来电记录。昨晚在巨大的冲击和虚脱中昏睡过去,竟忘了给妈妈再打电话报平安!巨大的愧疚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
等待音响起,每一声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喂?薇薇?”电话几乎在瞬间被接通!母亲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强压着的激动和…安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妈!我…我没事!对不起…昨晚…昨晚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余幼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重的鼻音,急切地解释,生怕母亲担忧,“您呢?您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妈没事!妈好得很!”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喜悦,“薇薇!你…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找了什么神仙朋友帮忙?!协和!是协和医院的专家啊!李国栋院士!那是给大领导看病的国宝啊!”
余幼薇的心脏猛地一停!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就来了好多人!穿着白大褂的专家!还有穿西装打领带、一看就特别有派头的人!带着各种我没见过的仪器!说话特别和气,一口一个‘余阿姨’!他们说是协和医院李院士团队的!专门来接我转院的!”母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语速飞快,“他们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态度好得不得了!还一个劲儿安慰我别紧张!说一切费用都不用操心!最好的病房!最好的治疗团队!连陪护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现在…现在妈已经在协和医院的特需病房了!单人单间!带大阳台!阳光特别好!窗外还能看见小花园!护士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刚才李院士还亲自带着一大群专家来查房了!那么大的专家啊,一点架子都没有,拉着我的手问了半天,还让我放宽心!说我的情况…有希望!有很大希望!”母亲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和一种绝处逢生的颤抖,“薇薇!妈…妈是不是在做梦啊?!这…这得花多少钱啊?!你到底认识的是谁啊?!这么大的恩情…我们怎么还得起啊?!”
余幼薇呆呆地听着电话那头母亲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石子,砸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激起巨大的、混乱的涟漪。协和医院…特需病房…李院士亲自查房…一切费用不用操心…有希望…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像一场华丽的、不真实的梦境!是她过去几个月里,在冰冷的现实和绝望中,连幻想都不敢幻想的场景!此刻,却因为那个强行将她掳来、如同深渊般莫测的男人,一句话,就变成了现实!
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冷汗。她该说什么?告诉妈妈这一切是一个她恐惧的男人的“恩赐”?告诉妈妈她此刻正穿着丝质睡裙,躺在这个男人奢华公寓的巨大床榻上?
“妈…”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茫然和无措,“您…您别激动…注意身体…钱的事情…您真的不用操心…那个…朋友…他…他很有能力…”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无比沉重,“您就安心配合治疗…其他的…都交给我…好吗?”
“好!好!妈听你的!妈一定好好配合!”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薇薇,你…你也要好好的!别太累着自己!那个朋友…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这份恩情…太大了!妈…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母亲的声音再次哽咽。
“我知道…妈…我知道…”余幼薇低声应着,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的眼泪,不再仅仅是绝望和恐惧,还混杂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对母亲病情转机的狂喜与感激,对这“恩赐”来源的迷茫与恐惧,以及一种被巨大力量裹挟着、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深深无力感。
又安抚了母亲几句,叮嘱她好好休息,余幼薇才挂断了电话。手机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羽绒被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巨大的床中央。温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在她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斑。丝质睡裙的吊带滑落一侧,露出更多光洁细腻的肩颈肌肤,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内心如同冰火交织的战场。
奢华到极致的囚笼。
冰冷掌控她的男人。
却…给了她母亲活下去的希望。
这巨大的矛盾,将她彻底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轻轻叩响。
“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克制的礼貌。
余幼薇猛地回过神,如同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拉高薄被,将自己裹得更严实,警惕地望向门口:“谁…谁?”
“余小姐,是我,李姐。”门外传来李姐温和的声音,“您醒了吗?沈先生吩咐,如果您醒了,餐厅准备了早餐。您看是送到房间,还是…”
余幼薇的心脏微微一紧。沈先生…他…在外面?
她犹豫了几秒,低声道:“…我…我出去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能一直躲在这间卧室里。母亲的治疗握在他手里,她必须面对。
“好的,余小姐。衣服给您放在外面的沙发上了。”李姐的声音依旧温和,随后脚步声远去。
余幼薇又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下床。赤足踩在温暖厚软的长绒地毯上,悄无声息。她走到卧室外相连的小起居区。果然,宽大舒适的沙发扶手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不是昨晚那件宽大的羊绒长裙,而是一套米白色、质地极其柔软的针织休闲套装——舒适的上衣和宽松的长裤。旁边还放着一双同样崭新的、毛茸茸的白色室内软拖。没有品牌标识,但触手细腻温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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