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内的炭盆噼啪作响，林啸天松开吴二十三的手时，掌心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温度。
陈八刚退下，李二十六就掀帘而入，玄甲上还沾着晨露：将军，前营的王九已经带着工匠把三百箱火药运到鹰嘴崖了，张铁匠说按您给的图纸，那些铁壳子能装三斤黑火药，炸起来能掀翻半座山。
好。林啸天手指叩了叩桌案上的羊皮地图，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去把徐先生、周参军叫来，再让玄甲卫的暗桩把四国联军内部不和，牛家要反新帝的消息往敌营传。他抬眼扫过李二十六，记住，要让他们觉得这消息是从敌国三皇子的旧部嘴里漏出来的。
末将明白。李二十六抱拳转身，却被吴二十三叫住。
她绞着裙角，腕上的铜铃轻响：林将军......我能去前营看看吗？
林啸天放下狼毫笔，墨汁在鹰嘴崖三个字上晕开：你想去敌营当说客？他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她腕上的铜铃，昨天夜里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就猜到你要闹这一出。
吴二十三咬了咬唇：他们说二十万大军是为了迎回公主，若我...
若你去了，他们会把你捆在阵前当活靶子。林啸天打断她，伸手捏住她后颈，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吴二十三，你是我林某人的人，要杀要剐轮不到别人。他忽然放软语气，拇指抹过她眼角未干的泪，信我一次，这场仗，我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竹楼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周参军掀帘而入，腰间的算筹袋撞在门框上：将军，敌国先锋牛二十九的五千骑兵到了边境！
斥候说他们拆了咱们的空营，正往鹰嘴崖方向追！
林啸天霍然起身，玄色大氅扫落案上竹简：传我命令，玄甲卫前军退入山谷，只留三百老弱在谷口！他转头看向吴二十三，目光灼灼，跟我去观礼台，让你看看什么叫——
寒门手段。
鹰嘴崖的风卷着松针灌进甲胄，林啸天站在崖顶的观礼台，望远镜里清晰映出敌军的旗帜。
牛二十九的红底黑牛旗正往谷口挪动，骑兵们骂骂咧咧地踹开营寨里的破锅烂碗，有人举起火把要烧帐篷，却被牛二十九一鞭子抽在背上：留着！
等抓住那姓林的，老子要把他绑在这帐篷上！
放！林啸天低喝一声。
山谷两侧的悬崖上，三十架抛石机同时转动。
裹着油布的铁球划出抛物线，轰的一声砸进敌军队列。
第一颗铁球炸开时，牛二十九还在骂娘，直到滚烫的弹片穿透他的护心镜，他才惊觉那不是普通的石头——爆炸的气浪掀飞三匹战马，炸碎的铁片像暴雨般射向四周，骑兵们的惨叫混着马嘶，瞬间乱作一团。
有埋伏！
撤——牛二十九捂着流血的胳膊吼道，可第二波铁球已经落下。
这次的铁球炸开后，腾起漫天火星，沾在铠甲上就烧，粘在帐篷上便燃。
林啸天改良过的燃烧弹里掺了松脂和硫磺，火势顺着谷口的风往深处窜，眨眼间就烧红了半座山。
吴二十三攥着望远镜的手在发抖，她看见敌军骑兵的马鬃烧着了，士兵们在火海里打滚，有人举着刀砍向同伴，只为抢一捧溪水。
张二十七扶着她的肩，声音发颤：公主，这......这是神仙手段吧？
不。林啸天放下望远镜，嘴角勾着冷嘲，这是凡人的火药。他转头看向吴二十三，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怕吗？
我怕。吴二十三轻声说，但我更怕你出事。
谷中的火势渐弱时，林啸天的玄甲卫已经从两侧包抄。
李二十六的长枪挑着牛二十九的头盔，血珠顺着枪尖滴落：将军，牛先锋说愿意献城投降，换条活路。
告诉他，降兵每人发五斗米，降将官升一级。林啸天解下外袍披在吴二十三肩上，去把缴获的旗帜都插在谷口，要让后面的联军探子看见——十万大军，全埋在这鹰嘴崖了。
当夜，三州城的城门上贴出林啸天亲撰的檄文。
墨迹未干，就有百姓踮脚念出声：敌国新帝弑兄夺位，屠尽忠良；四国联军助纣为虐，涂炭生灵。
凡弃暗投明者，赐田三十亩，免三年赋税；斩敌将首级者，封百户侯！
吴二十三站在城楼下，看着人群里有人撕了敌国的招降榜，有人往联军的告示上吐唾沫。
她转身时，正撞进林啸天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烟火气，却轻声道：你看，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主，是能吃饱饭的日子。
可当林啸天回到竹楼时，却见吴二十三的妆奁整整齐齐摆在案上。
她正往包袱里塞那串铜铃，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我听见他们说，剩下的十五万联军还在往北赶。
林将军，我不能......
不能什么？林啸天按住她的手，不能看我赢？他扳过她的脸，指腹摩挲她眼下的青影，这三天你没睡过整觉，就为琢磨怎么当牺牲品？他突然笑了，把铜铃重新系在她腕上，吴二十三，你记着——我林啸天要的不是什么和平，是这天下再没有能逼你和亲的人，再没有能烧你家园的火。
他牵起她的手走向门外，月光下，玄甲卫的巡逻队正唱着新教的军歌：寒门子，立昆仑，枪指九州定乾坤......吴二十三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腕上的铜铃不再是枷锁，而是心跳的声音。
次日清晨，城外来了个金发碧眼的使者。
他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交叉的铁剑徽章，用生硬的汉话喊：我是罗马帝国的马二十八，求见林将军！
林啸天站在城楼上望去，远处的官道上，尘土正随着马蹄翻涌——那是比二十万联军更棘手的变数，却也是更大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吴二十三，她正踮脚替他理平披风的褶皱，眼里映着朝阳：来者是客，先请进吧。
风卷着檄文的边角猎猎作响，一场更壮阔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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