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国公李渊的马车。
柴绍骑马刚过桥头,马车厢的遮帘掀开一条细缝。
下巴上攒满胡须的李渊冲他摆手。
面对自己这位便宜老泰山,柴绍不敢失了礼数。
急忙下马奔行过去。
走到马车边上,没等他见礼。
李渊探出头看看了左右,这才说道:
“你先上来。”
柴绍怔了怔,踩着侍从放在车前的轿凳钻了进去。
马车里除了李渊外,竟还有其他人。
“走!”
李渊吩咐下人继续赶车。
看着坐在车厢一侧,体貌雄伟,须髯漂亮且不怒自威的大汉。
柴绍急忙拱手见礼,投去礼貌性的微笑。
对方见柴绍施礼,只是微微颔首。
这是上位者对下官才有的礼节。
李渊坐在车厢的最里头,给他介绍道:
“这位是楚公,前不久刚升任鸿胪卿、礼部尚书的杨公!”
柴绍有些疑惑,隋朝姓杨的公爵多了,谁知道是哪个。
但老丈人的面子不能落,他急忙再次施礼,“小子见过杨公。”
似乎是看出柴绍的猜疑。
眼前这位楚公一抬手,说:
“小子,不用猜了,老夫杨玄感。
“前几日你与唐公家的丫头大婚,老夫在郢州来不及参加,但贺礼早已送到府上。”
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但他前面的自称让柴绍如坐针毡。
狠人呐!
隋炀帝杨广在位时,这位可是造反的第一人!
没想到自己老丈人的马车里,居然拉着这么一颗重磅炸弹。
现在他脑子里的想法不是续交情,而是想跳车跑路。
虽然隋朝末年造反之人数不胜数,但是在广子大权还没有旁落,敢这么干的舍他其谁!
柴绍勉强冲他笑了一下,随后便是低头不再言语。
李渊和杨玄感也没有怪罪他的失礼。
二人这次让他上马车,似乎还有别的事情。
此时的车厢里静的可怕。
柴绍手搓着身上官袍的衣角,低着头思索。
李渊和楚公杨玄感互相对视了一眼。
然后两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同时在柴绍的身上打量。
马车行走了一会儿,老丈人李渊终于开口了。
他淡淡的说道,“交出来吧。”
闻言,柴绍抬起头看向杨玄感。
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于是又看向身穿紫袍的岳丈李渊。
他手指向自己,问道:
“丈人说的是小婿?”
“除了你还有谁,把那封奏疏拿出来吧。”
这话听在柴绍的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他怎么知道我写了一封打算呈给皇帝的奏疏?
柴绍坐在临靠近遮帘的那里发愣,一时间竟忘记回话。
李秀宁,除了自己这位半路截胡的妻子,别人不可能看过昨夜他刚写的奏疏。
不行,回去得揍她,愈发无法无天了……柴绍在心里暗自腹诽。
虽说穿越后他武艺渐弱,有可能打不过自己的老婆。
但自己一定要尝试一下,大不了换一种方式。
李渊见他还在发愣,于是加重了语气,“小子,你在想什么,快把奏疏拿出来。”
既然被人家抓了活的,柴绍只好乖乖的把那封奏疏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李渊一把将他手中的奏疏夺了过去,随后在面前摊开。
嘶……
嘴里吸着凉气。
越往下看,李渊越是心惊。
这小子是打算把整个关陇集团和世家门阀赶尽杀绝啊。
单是那条改进十科举人的谏言,就把他这位丈人惊出一身冷汗。
猛地将手里的奏疏合上,车厢最里端盘腿而坐的李渊兀自喘着粗气。
杨玄感见眼前这位唐国公的脸色不对。
于是想将他手里拿着的奏疏接过去看看。
结果李渊摆了摆手,拒绝说:
“此奏疏干系甚大,不宜面世,还是早早毁了的好。”
说罢,他当着两人的面,把柴绍写的这道温水煮青蛙式,削弱世家和勋贵的奏疏扯了个稀烂。
好像不放心一样,又紧紧团成小球。
在柴绍和杨玄感惊为天人的注视下,直接塞进了嘴里。
喉头滚动,他竟然直接把那道奏疏吞入腹中。
这举动看的柴绍一阵恶心。
没错,是李家人能干出来的事。
李渊平复了一下惊慌的心情,看向柴绍。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感觉女儿好像嫁错人了。
之前相中这小子,只不过是看他相貌堂堂,又有一身武艺,颇有自己当年雀屏中选的洒脱劲。
外加自己与他父亲钜鹿郡公柴慎是故交,这才定下这门亲事。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狠人。
一出手就想将天下人拢在网里。
呆滞了片刻。
跟在外面的侍从小声通禀说太微城快到了。
杨玄感起身下车,临掀开遮挡的布帘时。
他头也没回的低声道,“之前商议的事情,还望唐公相助。”
说完,也不等李渊回信,一掀帘子跳下马车。
马车里只留下唐国公李渊和身为他女婿的柴绍。
稍微等了几息时间,确定杨玄感走远。
李渊这才手抚下颌骨的胡须,对柴绍说:
“知道你写的那道奏疏会惹来多大的祸事吗?”
依旧坐在那里的柴绍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渊继续说道:
“这道奏疏如果被人知晓,先不说关中勋贵,单单皇帝能不能容你且不好说。”
柴绍听着这话,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丈人。
见自己的女婿带着探究的目光。
他低声说道:“处道公怎么死的,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柴绍摇头说不知。
李渊叹了口气,开始给他讲述其中的原委。
杨素虽然有辅佐杨坚建国立业的谋略,并且还有平定汉王叛乱的功绩。
但杨广继承大统后对他颇有猜忌。
广子表面上面对杨素特殊礼遇,实际上恩情却很淡薄。
当年太史官说隋地所属的分野将有重大的丧事发生,杨广因此在大业二年六月加拜杨素为司徒,又改封他为楚国公,食邑达到两千五百户。
楚地和隋地属同一分野,广子是想借杨素来拦挡遭丧的运气。
杨素卧病在床的时候,广子经常派一些有名的医生去给他诊治,还赐给他许多上好的药品。
但暗地里总问大夫杨素的病情,生怕他还不死。
楚国公杨素知道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已到了极限,就不肯吃药,不想再谨小慎微地活下去。
大业二年七月,人就嘎了。
太薇城宫门到了,李渊的故事也就讲完了。
柴绍在旁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感情杨玄感造反,还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呐。
“现在知道老夫我为什么毁了那道奏疏了吧,你要真呈给皇帝,恐怕到时候你也好不到哪去。
“都是自家人,老夫不能看你落得这么个下场,毕竟你和秀宁那丫头日子还长着呢。”
柴绍听着李渊语重心长的教导,心里头嗤之以鼻。
这老狐狸,其实还是以他们关陇集团的利益为主。
对自己的劝诫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话说的却冠冕堂皇,感人肺腑。
柴绍扶着自己的老丈人下车。
皇城宫门前,文官下车武将下马,这是礼仪。
不少认识的人都小声贺他娶得佳人。
文臣武将分列,柴绍虽是钜鹿侯,但千牛备身的官衔还在。
只能分属到武将一列。
众人由御史引导,按规定的次序入朝。
这是柴绍穿越后第一次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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