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解笛之迷,登荣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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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林里的雾不知何时漫了过来,像被谁揉碎的棉絮,轻柔地裹着新绽的桃花那甜腻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两人衣袍,鼻腔里瞬间满是馥郁。

萧逸的手掌本就因握剑出了薄汗,黏腻腻的,此刻被祁瑶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那触感像是骨头都要被捏碎。

“瑶瑶,你觉不觉得这桃花开得太艳了?”他侧头说话时,一片粉嫩的粉瓣正悠悠飘到她发间,如一抹轻柔的云霞落在乌发之上,“昨日李殇那妖法烧得半片林子焦黑,今儿个倒比春分时还盛——”

祁瑶的指尖突然掐了掐他掌心,那刺痛清晰可感。

她垂眸盯着脚边,那里几株被黑雾啃秃的桃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嫩红的花苞像被谁按了快进键,“啪”地绽开成碗大的花团,花瓣舒展的“咔”声清脆入耳,仿佛是春天奏响的乐章。

“是笛音在催。”她抬眼时,眼底泛着学医人特有的冷静,“太医院有本《异音录》,说上古有乐师能引草木生杀。方才那调子……”

“《阳关三叠》的尾音拐了三拐。”萧逸接得极快,软剑在鞘中轻颤,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我小时候在街头听老乞丐吹过,说是送葬时才改的调子。”他顿了顿,忽然把祁瑶往怀里带了半步,“但你说不是李殇的气息——那老东西的黑雾带着腐鼠那令人作呕的臭味,这雾……”他抽了抽鼻子,“倒像你熬的安神汤,混着点松针的清新香气。”

祁瑶被他逗得弯了弯嘴角,却没松开手。

两人踩着落英往林子深处走,每一步都能惊起几片花瓣,像踩碎了满地浮动的云霞,脚下花瓣被碾碎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此前,他们在桃林遭遇了魔修。

那魔修周身散发着诡异的黑气,双手一挥,便有一道道黑色的火焰向他们扑来,火焰燃烧时发出“呼呼”的声响,还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萧逸抽出软剑,剑身闪烁着寒光,与魔修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软剑在他手中灵活飞舞,剑风呼呼作响,每一次与魔修的攻击碰撞,都发出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祁瑶则在一旁寻找时机,施展医术辅助萧逸,她的指尖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他们终于砍倒了魔修。

待转过最后一丛桃枝,雾气突然散了——眼前是个被青山环住的小谷,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石上坐着个白发老者。

老者穿月白道袍,腰间系着串檀木佛珠,手里那支笛子却泛着幽蓝,像是用某种寒玉雕成。

他微微低头,双眼轻阖,吹奏笛子时,两颊微微鼓起,手指在笛孔上灵活地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超凡的韵味。

见两人进来,指节在笛孔上轻轻一按,余音“嗡”地散作金芒,惊得谷中桃花簌簌坠落,花瓣飘落的声音如同细雨洒落在地面。

萧逸瞬间挡在祁瑶身前,软剑“唰”地出鞘三寸,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祁瑶却按住他手背,目光紧盯着老者腰间——那串佛珠的第七颗珠子,正泛着和她太医院密室里那本《异音录》封皮一样的青斑。

“小友莫慌。”老者抬眼,瞳孔竟是琥珀色的,宛如两颗璀璨的宝石,“老叟等你们多时了。”他指节叩了叩石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方才那笛音,是试你们的胆魄。”

“试胆魄?”萧逸挑眉,剑尖却没往下压,“我们刚在林子里砍了个魔修,您这试法倒和他挺像——”

“他是乱杀,我是看缘。”老者笑出声,笑声像敲碎的玉,清脆悦耳,“你二人半年间破了三桩毒案,救过二十三条人命,上月在寒州城替疫病百姓试药时,祁姑娘挨了三记毒针都没吭一声……”他转向祁瑶,“《异音录》里那篇《灵音引》,你抄了七遍对吧?最后一遍抄到‘音可通神’时,砚台翻了,墨汁染了半页。”

祁瑶浑身一震。

她确实抄过七遍《灵音引》,最后那页的墨痕至今还在她的医案里夹着。

“您是……”

“老叟姓叶,当年替高宗皇帝调过五音汤。”老者抚了抚长须,“当年写《异音录》的,正是我师兄。”他抬手指向萧逸,“你这小友也有意思——上月在驿站替那被蛇咬的货郎吸毒血时,明明怕蛇怕得手发抖,偏要在祁姑娘面前装镇定。”

萧逸耳尖瞬间通红,心中涌起一丝羞涩,心想自己当时的窘态竟被老者看在眼里。

祁瑶忍俊不禁,捏了捏他后颈:“原来那日你抖得不是手,是胆?”

“我那是……”萧逸刚要辩驳,被老者轻咳一声打断。

叶老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拔开塞子,里头飘出缕青色雾气,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这是你们应得的。半年来每救一人,便攒一分‘生息’。如今攒够百份,够开‘灵音窍’了。”

“灵音窍?”祁瑶眼睛亮了,“《异音录》说,通此窍者能以音为引,调天地生机?”

“正是。”叶老将玉瓶递向她,“祁姑娘学医,这窍开在耳后,以后诊脉时听心跳,能辨出半丝之差;萧小友练剑,窍开在掌心,运剑时音波能震断三寸外的琴弦——”他突然笑,“当然,前提是你们肯学。”

萧逸抢在祁瑶前头接了玉瓶:“学!您老要是嫌我们笨,大不了多教几遍——瑶瑶抄《异音录》都抄了七遍呢!”

祁瑶被他的急色逗得直笑,却见叶老指尖点在她耳后,凉丝丝的触感像落了片雪。

“闭眼。”老者低喝,“感受那缕青雾往哪儿钻。”

祁瑶依言闭眼。

起初只觉有团暖意在耳后游走,那暖意如同春日的暖阳轻抚肌肤,接着那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窜,掠过太阳穴时“嗡”地一响,眼前突然多出幅奇景——萧逸的心跳声在她耳中清晰如鼓,每声“咚”后都跟着丝极细的“嘶”,像是他旧伤未愈的肋下在抽痛;山谷里的桃花每片花瓣舒展时,都发出极轻的“咔”响,像孩童拆糖纸;连叶老的呼吸,都是“呼——吸——”带着松风穿过竹林的清响。

“瑶瑶?”萧逸的声音带着点紧张,“你怎么哭了?”

祁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眼眶发烫,心中满是心疼,想着萧逸平日里忍受着伤痛,自己却不能完全察觉。

她握住萧逸的手,按在自己耳后:“我听见……听见你心跳里的疼了。”她吸了吸鼻子,“以后给你换药,我能更准了。”

萧逸喉结动了动,心中一阵感动,刚要说话,叶老的笛声又响了。

这次调子轻快得像春溪,他掌心一热,那缕青雾顺着玉瓶钻了进来。

他只觉有团火从掌心烧到指尖,那灼热感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再抬头时,谷中桃花的脉络在他眼里清晰如绘,连最顶端那片花瓣上的虫蛀小孔都看得分明。

“试试运气。”叶老指了指不远处的桃枝,“用你掌心的气,跟着笛声震断第三根枝桠。”

萧逸深吸口气,按老者教的法子将内力往掌心引。

笛声突然拔高,他掌心“嗡”地一震,那根拇指粗的桃枝竟“咔”地断成两截,断面齐整得像用快刀削的。

“好!”祁瑶拍着手笑,发间那片桃花被震得飞起来,“我就说萧小友最会学新招——当年我教你认三十味药材,你三天就背得滚瓜烂熟!”

“那回我把‘肉苁蓉’背成‘肉芙蓉’,你拿药杵敲我脑袋的账还没算呢。”萧逸笑着去抓她的手,却在触到她指尖时顿住——她的指尖正泛着淡淡青光,像沾了层星子。

叶老收了笛子,起身时道袍带起一阵风,将两人身周的桃花卷成粉云,风声呼呼作响,桃花在风中飞舞的声音如同仙女的裙摆飘动。

“灵音窍开了,往后用音引生机时,切记‘心正则音正’。”他转身往谷外走,白发扬起时,腰间佛珠突然闪过道金光,“至于这谷中的秘密……”他回头一笑,“待你们下次救够两百条人命时,老叟再来说与你们听。”

话音未落,老者已消失在雾里。

山谷中只剩萧逸和祁瑶,两人掌心的青光渐渐融为一体,将周围的桃花映得愈发娇艳。

萧逸望着远处被金光染亮的山尖,突然将祁瑶打横抱起:“走,回太医院!我要让你试试新窍听我心跳——”

“放我下来!”祁瑶笑着捶他胸口,“你肋下的伤还没好全——”

“不碍事。”萧逸低头吻她发顶,“现在我能听见自己心跳里的力气了。”他望着谷外渐沉的夕阳,眼底有金光在跳,“瑶瑶,你说咱们救够两百条人命时,会是什么样子?”

祁瑶靠在他肩头,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风里又飘来缕笛声,轻得像句耳语。

她突然想起叶老消失前那抹笑意,想起谷口不知何时多了道若有若无的光痕——那光痕像条银线,正往长安城的方向延伸而去。

“管他呢。”她勾住萧逸的脖子,“反正有你在,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好的。”

远处,长安城的角楼已亮起第一盏灯。

那银线般的光痕却越变越亮,像谁在云里撒了把星子,正顺着两人掌心的青光,往更深处的夜色里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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