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的靴底刚碾过镇口青石板,便觉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像是有无形的手轻轻拂过后背的汗毛。
祁瑶的手指在他掌心突然收紧,银铃原本暖融融的温度骤降,像块浸了冰水的玉硌着她掌纹,指尖微微发颤。
“萧逸……”她仰起脸,眉峰微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安,“你闻见没?”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却没有熟悉的烟火气。
晚风里原该飘着油泼面的香气和糖画焦甜,此刻却混着铁锈味,像是有人把血掺进了空气里,腥得让人作呕。
远处传来孩童的尖叫,尖锐而突兀,仿佛玻璃在夜色中碎裂。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往声音来处跑。
脚步声急促地敲击在青石板上,回响在空荡的巷道间。
转过街角的瞬间,萧逸的光剑“嗡”地震鸣,蓝光如电流般在空气中跳跃。
眼前景象令人心惊:青石板路上倒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竹签散了一地,红果滚进阴沟,染得污水像泼了血;几个百姓跌跌撞撞往巷子里钻,后背衣裳被划开几道口子,渗出的血珠在暮色里泛着暗紫,触手可及的恐惧弥漫在空气中。
“别怕!”祁瑶冲过去扶住踉跄的妇人,指尖搭在对方手腕上,温热的生气缓缓注入对方体内。
“是瘀毒,我有药……”
“小心!”萧逸突然拽住她后领往后一扯,动作粗暴却精准。
破空声擦着祁瑶耳畔掠过,一柄黑铁短刃“叮”地扎进墙里,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在夕阳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巷口转出七个穿黑袍的人,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巴——皮肤泛着青灰,像泡在棺材里发了霉的馒头。
为首那人抬手,其余六人呈扇形散开,脚步轻缓却带着诡异的节奏感。
萧逸挡在祁瑶身前,光剑蓝光流转,却见对方袖口滑出半截黑色水晶,拇指粗的柱子,表面浮着暗红纹路,和祭坛上六瓣花图腾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的掌心沁出冷汗,黏腻的触感让他本能地握紧剑柄。
方才在森林里吸收的力量此刻在血管里乱窜,像被捅了窝的马蜂,蛰咬着他每一根神经。
黑袍人不说话,同时抬起手臂。
萧逸眼尖地看见他们指尖缠着细若发丝的黑丝,顺着风往百姓方向飘——那不是丝,是活物,遇着皮肤就往肉里钻,被缠住的百姓立刻捂着头惨叫,指甲在脸上抓出血道子,血腥与痛苦交织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操!”萧逸挥剑斩落三条黑丝,剑身却传来钝响,像砍在浸了水的棉絮上。
他这才发现,每个黑袍人脚下都浮着淡黑雾,黑丝正是从雾里钻出来的。
那种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死人坟墓中溢出的瘴气。
“祁瑶,他们的力量……”他低声说,话音未落,祁瑶突然喊:“和水晶有关!”
她方才瞥见其中一人水晶上的纹路动了动,和黑丝的蠕动频率完全一致。
两人迅速交换眼神,默契已生。
话音未落,萧逸的光剑已裹着蓝光劈向为首者。
对方不躲不闪,水晶往前一送,黑雾骤然膨胀,竟将光剑的锋芒吞了个干净。
萧逸手腕一麻,险些握不住剑柄——这和在石厅破禁制时的轻松完全不同,此刻每道攻击都像打在弹簧上,力道被卸了七分。
“萧郎!”祁瑶的惊呼声让他分了神。
右边的黑袍人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侧,黑丝正往她后颈钻。
萧逸旋身踢开那人手腕,却感觉有什么硬物磕在小腿上——是对方腰间挂的另一块水晶,冰冷而坚硬。
他这一分心,左边的黑袍人趁机甩出黑丝缠住他左臂,刺痛从皮肤下窜上来,像有蚂蚁啃骨头。
祁瑶摸出银针,精准扎在萧逸手肘的曲池穴上。
麻痹感顺着经络蔓延,他咬着牙扯断黑丝,却见伤口处的皮肤正在泛青,和之前百姓的症状如出一辙。
“他们在吸人精气。”祁瑶的声音发颤,指尖掐着自己虎口,脸色苍白。
“我刚给那妇人诊脉,她体内的生气像被抽干了……”
萧逸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想起祭坛里那个水晶球,想起吸收力量时血管里温驯的“小蛇”——此刻那“小蛇”突然暴躁起来,顺着伤口往黑丝里钻,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祁瑶,捂住耳朵!”他大喝一声,光剑的蓝光突然暴涨,连空气都被灼得扭曲。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调用那股力量,只觉丹田处窜起团火,烧得他眼眶发红。
为首的黑袍人终于有了反应,帽檐下的喉结动了动:“是祭坛的……”
“闭嘴!”萧逸挥剑劈出三道弧光。
这次黑雾没能完全吞噬攻击,弧光擦着对方肩膀划过,撕开一道口子——里面没有血,只有黑黢黢的黏液,混着腐臭的气息。
百姓们趁机往巷外跑,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被门槛绊倒,摔在萧逸脚边。
他弯腰要抱,左边的黑袍人突然甩出黑丝缠住小丫头的脚踝。
“放手!”祁瑶抄起银铃砸过去。
银铃撞在水晶上,发出清越的响,黑雾竟被震散了一瞬。
萧逸抓住机会,光剑刺入黑丝与小丫头脚踝的连接处——这次力量顺顺当当涌进剑身,黑丝“嘶”地一声断裂,冒起青烟。
小丫头哭着扑进母亲怀里,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欢呼。
萧逸擦了擦嘴角的血——刚才那一下透支了太多力量,他感觉腿肚子直打颤。
祁瑶扶住他后腰,银针在他后背连扎数下,温热的生气顺着针尾涌进他体内。
“还有五个。”她贴着他耳朵说,声音轻柔却坚定,“他们的水晶在腰间,刚才我数过了。”
萧逸低头看她,她鬓角的碎发沾着汗,眼尾泛红,倒比平时多了三分狠劲。
他突然笑了:“祁大夫,一会儿要是我撑不住……”
“撑不住也得撑。”她捏了捏他手腕的脉搏,“你脉门跳得比擂鼓还响,分明还能打。”
话音未落,剩下的黑袍人同时举起水晶。
黑雾像活了似的缠成网,将两人困在中间。
萧逸的光剑蓝光流转,这次他没急着进攻,而是盯着水晶上的纹路——每道纹路对应一条黑丝,纹路亮一分,黑丝就粗一分。
“跟着我节奏。”他握住祁瑶的手,“我劈左边,你用银铃震右边。”
祁瑶点头,银铃在掌心发烫。
萧逸深吸一口气,光剑划出半圆,蓝光如刀割开黑雾;祁瑶甩动银铃,清鸣撞碎右边的黑网。
两人配合着往前逼,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黑雾,逼得黑袍人不断后退。
“破!”萧逸大喝,光剑刺穿最后一个黑袍人的水晶。
“咔嚓”声里,水晶碎成齑粉。
黑雾像被抽了魂,“唰”地缩回地底。
那黑袍人踉跄两步,掀开帽子——竟是张完全腐烂的脸,蛆虫从眼眶里爬出来,掉在青石板上“啪嗒”作响。
百姓们的欢呼声炸响。
有个卖馄饨的老伯端来热汤,硬塞进祁瑶手里;小丫头把捡来的糖葫芦往萧逸怀里塞,红果上还沾着泥。
“小心!”祁瑶的尖叫混着破空声。
萧逸转身时,一柄黑铁短刃已经擦着他脖颈飞过,扎进身后的墙里。
巷口不知何时多了道黑影,比其他黑袍人高出半个头,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水晶——足有小臂长,暗红纹路像活物般蠕动。
晚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黑影脚边。
萧逸的光剑突然剧烈震颤,蓝光里浮起若有若无的六瓣花影。
他握住祁瑶的手,感觉她的指尖在发抖,却把银铃往他手心里按:“我在。”
黑影抬起手,水晶上的纹路突然连成一片,像团烧红的炭。
镇子里的灯火次第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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