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苏牧站在金水桥前,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漕丁递来的虎符纹路。宫门前的铜钉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苏公子,请解剑。
侍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解下佩剑时,余光瞥见枢密院的朱漆大门闪过一抹熟悉的绯色——红绡昨夜潜入时,裙裾也是这般惊鸿一瞥的弧度。
臣苏牧,叩见陛下。
金砖地面传来的寒意直透膝盖。当他抬头时,发现御座左侧垂着的珠帘后,萧玉娆正与番邦王子比邻而坐。那位王子脖颈间的狼牙项链,在透过窗棂的光束中泛着诡异的青芒。
苏卿可知为何传召?皇帝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纱。
户部尚书抢先出列:启禀陛下,苏氏商行借漕运之便,私贩官盐达三十万引!他抖开的账册上,朱砂批注刺目如血。
苏牧忽然笑了。
这笑容让站在武官队列中的宁承煜指尖微颤——三日前运河畔谈判时,这个赘婿露出同样笑容后,漕帮十二堂主当场倒戈。
尚书大人可否告知,苏牧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文书,为何您批的盐引编号,与二十年前北伐军的粮草调令完全一致?
殿角铜漏的水滴声突然变得很响。
萧玉娆的茶盏轻轻一斜。番邦王子颈间的狼牙,此刻正与她袖中宁承煜的项链产生微妙共振。她突然明白红绡昨夜密信所言——狼牙里的磁石能辨真假。
荒唐!兵部侍郎厉喝,北伐路线早成绝密!
是吗?苏牧转向珠帘,萧掌柜可否解释,为何现今盐道上的十二处驿站,与您改良的西洋测距仪标注分毫不差?
珠帘后的倩影猛地站起。番邦王子去扶她的手突然僵住——他看见宁承煜正在擦拭袖口沾染的西域龙涎香。
皇帝手中的玉如意咔地裂开一道缝。
诸位爱卿。老人疲惫的声音里藏着刀锋,你们谁还记得,二十年前阵亡的北伐先锋萧云霆?
死寂中,苏牧听见萧玉娆玉佩落地的清响。那块玉上月被红绡拼合时,露出内里刻着的双生子密文。
宁承煜突然出列:臣请查验番邦贡品。
他走向王子的步伐优雅如常,但苏牧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在微微抽搐——这是那夜在运河画舫,他们约定事有蹊跷的暗号。
且慢!
枢密使的暴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老臣颤抖的手指指向苏牧:此子分明在挑拨君臣!那账册上的水纹暗记...
是龙鳞纹。苏牧平静地接话,上月漕帮内堂起火时,救出的铁箱里就有这种特制宣纸。他目光扫过宁承煜染香的袖口,恰巧,西域使团正是那日抵达。
番邦王子突然狂笑起来。
他扯断狼牙项链的瞬间,萧玉娆的玉佩突然爆出刺目蓝光。宁承煜扑向皇帝的姿态,与苏牧在漕船遇袭那夜所见如出一辙。
荧惑守心的真相。苏牧低语着接住飞来的半枚虎符,从来不是星象。
当侍卫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正望着穹顶的藻井——那里用金粉绘着的北斗七星,与萧玉娆改良的星图错开三度。
珠帘后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
萧玉娆踩着一地琉璃盏走向他,手中西洋怀表的指针正指向三日前宁承煜失踪的时辰。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账册某处,那里有道与红绡伤疤形状相同的墨渍。
陛下。她声音清冷如霜,请容臣女演示西洋投影术。
当铜雀灯将账册暗影投在盘龙柱上时,满朝文武都看见了那幅完整的北伐路线图——与现今盐道重叠处,赫然标记着十二处皇陵陪葬坑。
宁承煜的狼牙项链突然发出蜂鸣。
苏牧在刀锋划破皮肤的刹那,将虎符按在了枢密使的象牙笏板上。严丝合缝的咬合声中,他听见红绡用传音入密送来最后的情报:
双生子不是预言......
皇帝手中的玉如意彻底断裂。
坠地的脆响里,苏牧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正从裂缝中渗出——就像萧玉娆此刻决堤的泪,混着番邦王子嘴角溢出的黑血,在金砖上蜿蜒成北伐军旗上的残月。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