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的火把还未完全熄灭,苏牧站在户部新漆的朱红大门前,指尖还残留着昨夜信号烟花的硫磺味。他眯眼看着告示栏上墨迹未干的《票号汇兑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上面至少有七处条款是他醉酒时随手写在菜单背面的。
苏公子倒是沉得住气。宁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白常服下摆沾着边疆特有的黄沙,内阁为这纸诏令吵了三天三夜,您倒在这里赏花。
苏牧头也不回地弹了弹告示:宁大人说反了,是这纸诏令在赏我。他忽然转身,袖中滑出半块虎符,就像您腰间缺的这块铁疙瘩,到底是在赏边疆的雪,还是赏
话音戛然而止。宁承煜腰间空空如也,唯有玉带上新添的刀痕泛着青芒。
聪明。宁承煜轻笑,指尖掠过刀痕,司礼监的档案房昨夜走了水,偏巧烧的全是永和六年的漕运记录。他忽然凑近,呼吸间的沉水香裹着血腥气,您猜我在灰烬里找到了什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对话。萧玉娆策马而来,石榴红马面裙扫过满地碎纸——那是被新帝废除的旧商引。她扬手抛来一卷鲛绡,展开竟是西域三十六国的舆图,角上朱砂画着狼首图腾。
红绡走了。她声音比塞外的风还冷,临走前让我转交两样东西。纤指划过舆图上几处墨点,这是她在龟兹等我们的暗号。至于另一样...
苏牧突然按住她手腕。舆图背面的银朱印鉴正缓缓渗出鲜血般的红,恰如那夜诏狱里宁承煜肩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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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新帝的龙袍还带着樟木箱的气味。苏牧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听着自己提出的分账式盐税被内阁首辅逐条驳斥。檀木案几突然震动,茶汤在奏折上洇开褐色的泪——是萧玉娆改良的连弩正在皇城试射。
爱卿平身。新帝的声音像钝刀磨过青石,宁卿说你能解漕运档案的谜?
苏牧抬头时已换上惶恐神色:微臣只识得算盘珠子...袖中却滑出半页焦纸,隐约可见银矿北伐几个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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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户部库房的铁锁时,苏牧正用银票挑亮油灯。火光忽明忽暗地舔舐着墙上《漕运堪合》的副本,照出某处被反复摩挲的空白——本该记载永和六年冬季运输量的位置,如今只剩半枚指甲盖大小的墨渍,形状酷似诏狱铁链的锈痕。
东家!赵三爷的粗嗓门惊飞檐下麻雀,您要的旧账本...他突然噤声。苏牧的剪影正将某页纸凑近灯焰,焦糊味中浮现出奇特的暗纹——那是用明矾水写的字迹,在火烤下显出先帝秘造私铸等断续词句。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响,混着打更人沙哑的调子:新桃换旧符——
苏牧突然吹灭油灯。黑暗中,他摸到账本夹层里嵌着的硬物——半枚带着血丝的狼牙,与红绡留在舆图边的信物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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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幕,萧玉娆在滴水的檐下展开鲛绡舆图。朱砂狼首在雨中泛起诡艳的光,映出她锁骨下方同样的图腾。突然,一滴雨珠砸在龟兹的位置,墨迹竟化作细小字迹:
银矿即墓。
她猛地合上舆图,却听见身后传来银票摩擦的沙沙声。苏牧倚着廊柱,手中把玩着那枚狼牙,而他的影子正被闪电映在墙上——扭曲如张牙舞爪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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