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新漆的朱红大门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苏牧指尖还残留着漕运档案的霉味。他盯着手中被撕去一角的残页,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苏公子倒是沉得住气。宁承煜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月白锦袍上金线绣的云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庆功宴都开始半个时辰了。
苏牧将残页塞进袖中,转身时已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宁大人不也没去?听说内阁给您拟了忠勇伯的封号
比起这个,宁承煜抛来一卷竹简,你更该看看边疆刚送来的急报。
竹简展开的刹那,苏牧瞳孔骤缩。羊皮纸上用朱砂勾勒的火炮图样旁,赫然标注着射程三百步的阿拉伯数字。他抬头时,正对上宁承煜深不见底的眼睛:三日前,鞑靼部落的祭坛下挖出了整套铸炮模具。
轰——
远处的宫墙突然传来礼炮轰鸣,惊起一群寒鸦。苏牧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按住狂跳的太阳穴,那分明是二十一世纪才普及的标准化度量!
......
庆功宴设在摘星楼,八十一盏琉璃宫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萧玉娆一袭天水碧罗裙,正在席间与番邦使者周旋。她指尖轻点鎏金酒盏的动作,让苏牧想起他们初见时那场惊心动魄的茶叶竞价。
苏东家!盐运使卢大人醉醺醺地扑过来,听说您要搞什么...差异化竞争?油腻的手掌拍在苏牧肩上,这词儿新鲜!
冰凉的酒液突然泼在苏牧前襟。他盯着对方领口露出的半截银链——那分明是现代钢笔的金属笔夹!萧玉娆递来帕子时,他压低声音:拖住卢大人,我要去他书房。
现在?她蹙眉看向正在献舞的西域艺伎,其中红裙女子转身时露出熟悉的狼首刺青,红绡姑娘刚传来消息,太子的人正在搜查...
所以才要更快。苏牧借着斟酒动作,将一枚牙雕印章滑进她掌心。那是上周从皇陵密道找到的,刻着与火炮图纸相同的古怪符号。
......
三更的梆子声传来时,苏牧正蹲在卢府书房横梁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盯着书案下方暗格——那里有半本用油纸包裹的线装书。
封面已经霉变,但扉页的钢笔字迹依然清晰:《市场营销学(下册)》,赠挚友卢明远,2009年于北大。落款处画着个滑稽的卡通笑脸,旁边写着穿越者协会五个小字。
果然不止我一个...苏牧喉头发紧。书页间夹着的信笺突然滑落,露出半幅绘制精细的皇陵暗道图。图中用红圈标注的位置,正是三日前爆炸的祭祀台!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苏牧闪电般合上书本,却见红绡倒挂在檐角,绯色面纱被夜风掀起一角:宁大人让我带话,卢明远二十年前就死了。
什么?
现在的盐运使...她突然噤声,甩出袖中银针击灭烛火,有人来了!
黑暗中,书房门无声开启。月光勾勒出来人轮廓的瞬间,苏牧浑身血液凝固——那分明是已经死在诏狱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抚过书案,在碰到砚台时突然暴起,钢针般的指甲直刺横梁!
叮!
红绡的弯刀与利爪相撞,迸出火星。苏牧趁机翻出窗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他落在后院假山后,发现手中残页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寅时三刻,老地方。
怀中的书册突然发烫。苏牧掀开最后一页,在空白处看见用隐形墨水写的方程式:TNT当量=1.5×103kg。算式下方画着个箭头,指向皇陵北侧新立的功德碑。
苏公子好雅兴。宁承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雪白的靴尖踏在血字上,卢大人的尸体今早在护城河浮起来了,心口插着支钢笔。
苏牧缓缓抬头。月光下,年轻的权贵举起个青铜罗盘,盘中磁针正疯狂指向他怀中的书册:看来我们找到协会的联络器了。
远处传来萧玉娆约定的鹧鸪哨声。苏牧摸着书上那个卡通笑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某个巨大阴谋的交叉点——二十年前的穿越者,如今的冒牌盐运使,死而复生的太监...而将他们串联起来的,竟是本该属于未来的知识。
夜风吹散最后一片浮云,月光如冷水倾泻而下。功德碑的阴影里,隐约可见新鲜的血迹正缓缓渗入石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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