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文庙，雕梁画栋，古柏参天。
每年秋分时节，这里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文会，汇聚青州府内外的文人学子，品诗论文，切磋学问。往年的文会，讨论的不外乎是经史子集，或是时政得失，气氛虽然激烈，却总是在礼法的框架内进行。
但今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紧张。
大殿内，数百名身穿儒衫的文人学子分列两侧，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那位须发皆白、面容威严的老者身上。
张承恩，青州府第一大儒，举人出身，文名响彻半个江南。他的一篇《论治世之道》，曾被朝廷采纳，成为科举必读文章。在青州府，他的话便是文坛的金科玉律。
此刻，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正手持一本薄薄的册子，脸色铁青，双手微微颤抖。
那册子，正是《西游记》第四回。
“诸位同仁！”张承恩猛地起身，将手中的册子高高举起，声如洪钟，“今日召集大家，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本祸国殃民的淫书！”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张大儒，此言过重了吧？不过是个话本……”
“话本？”张承恩冷笑一声，“诸位可知，这本所谓的话本，已经让我青州府鸡犬不宁！街头巷尾，人人谈论的不再是圣贤之道，而是那只无法无天的妖猴！学子们不再诵读经典，而是痴迷于什么七十二变、筋斗云！”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脸色涨得通红：“更可恶的是，此书竟敢亵渎神佛！将庄严的佛门弟子写成妖猴之师，将威严的天庭写成笑话！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台下的文人们面面相觑。确实，这几天青州府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原本清静的书院里，学子们私下讨论的都是那只猴子的神通；就连他们自己的孩子，回家后也不再背诵《三字经》，而是嘴里念叨着什么“俺老孙来也”。
“师父说得对！”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书生站了起来，面容清秀，但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王朗师弟，你有何见解？”张承恩满意地点点头。
王朗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文采斐然，品行端正，正是儒门的栋梁之材。
王朗深深一躬，朗声道：“师父，弟子以为，此书之害，不仅在于内容的荒诞不经，更在于其传播方式的卑劣！”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声音愈发激昂：“诸位可知，此书作者苏白，竟然以断章之法敛财！将一个完整的故事生生掰断，吊人胃口，逼迫读者一次次掏钱购买！这哪里是文人的风骨？这分明是市井小贩的伎俩！”
“说得好！”台下有人拍案叫好。
“读书人的斯文，都被这等败类败坏殆尽！”
“此风不可长！若任其发展下去，我儒门清誉何存？”
王朗见气氛被调动起来，趁热打铁：“弟子以为，当立即查禁此书，并将作者苏白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对！查禁此书！”
“惩治作者！”
“还我青州清净！”
群情激愤，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张承恩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正要开口总结，忽然看到大殿角落里，一个身影正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这满堂激愤的氛围中，他的懒散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谁？”张承恩皱起眉头。
一旁的王朗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师父，那就是……苏白。”
“什么？”张承恩一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刘掌柜硬拉来的，说是要让苏白接受表彰。”王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看来，今日正是天赐良机，可以当场镇压这个歪门邪道的源头！”
张承恩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角落里的苏白。
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清秀，但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慵懒之气。此刻正歪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桌案上无聊地敲击着，完全没有把眼前的激烈争论放在心上。
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张承恩。
“苏白！”他猛地一声暴喝。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
苏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满殿的人都在盯着自己，不由得皱起眉头：“干嘛？”
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张承恩更加愤怒。
“你就是《西游记》的作者？”
“是啊，怎么了？”苏白打了个哈欠，“有事说事，没事别打扰我休息。”
“放肆！”王朗怒不可遏，“在张大儒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苏白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你又是哪根葱？”
“你……”王朗气得脸色发白。
张承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儒，他不能失了风度。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白，老夫问你，你写这《西游记》，到底居心何在？”
苏白不耐烦地摆摆手：“赚钱呗，还能有什么居心？”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在场的文人们都愣住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文人写作，要么是为了传道，要么是为了载道，要么是为了明志。像苏白这样直接说是为了赚钱的，简直闻所未闻。
“你……你竟敢如此轻薄文字？”张承恩气得胡子直抖，“文以载道，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你却将神圣的文字当成赚钱的工具，简直是……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苏白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写书赚钱，又没偷又没抢，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败坏文风！你亵渎神佛！你……”
“行了行了。”苏白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这些老古董，一天到晚就知道文风文风的，烦不烦？读者爱看，我就写，读者不爱看，我就不写，就这么简单。”
“你！”张承恩彻底被激怒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体内的文气开始疯狂涌动。作为举人巅峰的修为，他的文气如江河奔涌，带着磅礴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既然你如此顽劣不化，那老夫今日就要替天下文人，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败类！”
文气威压如山岳压顶，直接锁定了角落里的苏白。
在场的其他文人，修为稍低的直接被这股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修为高一些的也是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这就是举人巅峰的实力！
文气化形，可以直接攻击对手的神魂，让人在威压之下俯首称臣。
张承恩满意地看着苏白，等着看他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白不但没有被压倒，反而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慵懒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惊的冷漠。
“你们这些人……”苏白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大殿里，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躺平？”
张承恩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按理说，以他举人巅峰的文气威压，就算是同级别的对手也要全力应对，更别说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修为的年轻人了。
但苏白不但站着，而且还在说话，这说明……
“你也有文气？”张承恩皱起眉头。
苏白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
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气，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纯粹的东西。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愤怒与不甘，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
“既然你们不让我躺平……”苏白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张承恩怒吼出声：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句话，出自《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的狂言，代表着对一切权威的蔑视与挑战。
而苏白，竟然当着青州府第一大儒的面，吼出了这句最叛逆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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