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老太监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意识到——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没什么比“根”更重要。当年净身割下的物件,得入土才算“全身而退”,这是比命还重的执念。
“您叫什么?在哪宫当差?”我故意顿了顿,“要是您信得过,或许我能帮您找找‘那东西’。”
他猛地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吓得我后颈发麻。老头颤巍巍起身进屋,我跟进去,屋里一股陈腐味,桌上的旧茶壶倒是个老物件,少说值十块大洋。
“喝茶。”他语气带着命令,不像普通太监。闲聊中他说姓季,曾跟着副总管张小品。我心里咯噔一下——早年在胡八爷典当行收过本手写野史,里面刚好提到过这个张小品!那家伙是外事房副总管,富得流油,权比三品官,跟班好像就叫季富。
“您是不是叫季富?”
他浑身一震,半晌才哑声说:“没人知道我这名字,都叫我小季子……”
“您净身是在宫外三里坡吧?”我趁热打铁,“我知道那地方,说不定能找到‘东西’。”
季富的手抖得厉害,抓住我的手腕:“找到它,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张副总管多有钱你知道,我是他最亲信的人……”
“您怎么认得出那是您的?”
“你别管!”
按野史记载,三里坡有座小庙,当年私阉后又进宫清阉的六人,把“根”藏在了庙梁上。我找了一整天,天黑时才在半山腰发现那座破庙,庙门紧闭,隐约有动静。
我敲了敲庙门,半晌才见个老道开门。我赶紧编瞎话:“道长,我是当年建庙人的后人,回来看看祖业。”老道迟疑着让我进门,还泡了茶。
“不瞒您说,祖上留了个小盒子在这儿,想看看还在不?”
老道点点头:“你找找吧。”
按野史说的,我踩着凳子摸房梁,摸了好几遍都空空如也。心正往下沉时,老道突然说:“哪能直接放外面?”他上去敲了敲房梁,找到块空响的地方,用凿子撬开个洞——里面果然藏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包着六个油纸包。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是这东西!多谢道长,这庙以后就归您了。”说完揣起盒子就往外走,反正这玩意儿也不是我的,爱是谁的是谁的吧。
我揣着盒子在家憋了三天,越想越怕——歪爷伺候季太监六年,跟亲儿子似的,我半路截胡,这不等于在老虎嘴上拔毛?打鼓儿这行水太深,刘德为能号令十五路同行,靠的就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要是坏了规矩,保不齐被群起而攻之。
喊来大包周喝酒,把顾虑全倒了出来。他却胸有成竹:“早给你盘算好了!拿到货立刻出手,收货的主我都联系了。现在缺个靠山——李王爷!”
“王爷哪能瞧得上我?”
“他现在就差把‘缺钱’写脑门上了!”大包周压低声音,“你拿到货换了钱,就去王爷府‘扎局’,花钱买下半个副府。对外就说你是李净秋,算王爷远房孙子,姓李名六子。有王爷当靠山,歪爷就算想找茬,也得掂量掂量!”
这招太险了!我追问:“要是不成呢?”
“关键就在王爷这儿,看你怎么周旋。”
我点点头,开始琢磨怎么跟李王爷搭上关系。得先找个由头,让他心甘情愿把副府卖给我……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没退路了。
我在上世对东北历史门儿清,毕竟在那城住了多年。清朝起家的地界儿,哪块儿埋着啥典故都熟。突然想起李王爷这脉——要是没记错,他该是李总兵李戴的后人。这层关系要是能搭上,事儿就有转机!
赶紧找大包周打听,果然,李王爷叫李冲,正是李戴的嫡系子孙。李戴当年跟着努尔哈赤从锁阳城打到宁远城,最后进了北京城,战功赫赫。他后人分了七支,除了李冲这脉进京,其余六支都在北方驻守。
有了!我可以冒充驻守北方的李群后人。李群和李冲论辈分该是同辈,年纪也差不离。就说从东北来京城找族亲没寻着,才在刘德为那儿落脚。这事儿全靠推算,要是辈分弄错了,当场就得穿帮,可眼下也没别的路走了。
深吸一口气,这险,必须冒。
李王爷的家世底细,打鼓儿的虽都知道些皮毛,但多半摸不透这些野史细节。毕竟正史里没记载,全靠北方流传的小册子和坊间传闻撑着。要是我编的这套“李群后人”的说辞露了馅,怕是不等歪爷动手,李王爷就得先把我收拾了。
可事到如今,我反倒豁出去了。死了说不定还能回上世,找胡老八算那笔旧账。虽说心里七上八下提心吊胆,但真要论起怕不怕死——反倒没那么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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