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清楚,这事儿看着光鲜,底下指不定埋着多少坑呢,只能先按兵不动。
凌晨四点多我就晃到晓市,想从摊子上摸点消息。刘德为以前教过我,看晓市得瞧物件出处、卖主成色、品相涨跌,这些细碎门道里藏着真消息。我转悠到天亮,看了一圈摊子,东西还是那些老面孔,没看出啥动静,心里琢磨着,怕是火候还没到。
回家啃了碗豆浆油条,倒头睡了一整天。往后三天我哪儿也没去,猫在屋里等信儿。第三天傍晚,敲门声响了——还是上次那个男人。
他进门就着茶碗灌了口,开门见山:“价定了,五十万,你去把货弄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咂摸道:“这数儿……是不是有点紧巴?”
那人吐出俩字:“定扎。”语气硬邦邦的,没半点商量余地。
我揣着一肚子疑窦,趁天黑拎着两斤上好的龙井去了二贝勒府。书房里就我们俩,烫了壶酒下肚,我才把话引到正题上:“贝勒爷,您给个实诚价?”
他捻着胡须笑:“你知道我从不叫价。”
我心一横,报出数:“五十万。”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拍了下桌子:“果然没看错你!你师傅当年鼓捣那么多年,怕是都接不下这买卖。”这话里的意思,听得我后颈直冒凉气。
“您抬举了。”我赶紧打哈哈。
“五十万就五十万!”他痛快应下,倒让我更犯嘀咕——那个神秘男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钱到货走。”我咬着牙补了一句。
他点点头,从博古架上摸出个瓷人推过来:“玩意儿,拿着玩。”这瓷人看着素净,倒像是宫里后妃随手摆的,估摸着能值十块大洋。虽说不算天价,倒也算是他给的彩头。
我攥着瓷人往回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回屋插上门,盯着桌上的瓷人发愣——这五十万的买卖,到底是踩着刀尖儿的富贵,还是通往鬼门关的门票?
第二天近中午时,那男人拎着酒菜找上门。摆开食盒我吓了一跳——菜色精致得像宫里御厨的手艺,酒坛上还糊着陈年封泥,说是埋在地底五十年的老酒。我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市井八卦,谁也没碰五十万大洋的事儿。
他推过来一沓大洋票,我盯着票子直冒汗——这玩意儿从没见过,能兑现吗?上哪儿换钱?我忍不住问:“这大洋票靠谱不?我听都没听过。”
他呷了口酒,慢悠悠道:“你师傅拿了这票子跑路了,有啥不信的?”
“我不是不信,是怕二贝勒爷不认。”
“这你别管,”他敲了敲桌子,“七万现大洋回头给你送家来。记着别声张,别想着开铺子,还接着打你的鼓儿。往后李王爷府、二贝勒那宅子,指不定都是你的。”这话听着像画大饼,悬得很。
第二天半夜,我按他说的时辰去了二贝勒府。把五十万大洋票往桌上一放,盯着他的脸——他只淡淡扫了一眼,说了句“很好”,脸上没半点波澜,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没多待,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他早就知道这票子?
回家灌了半壶酒,越想越糊涂,醉醺醺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院子里赫然放着个木箱,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大洋。我赶紧把箱子拖进后院锁好,心里却七上八下。溜达到街上晃了一上午,胡同里、街口上全是寻常光景,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我只能躲进亨德酒馆。这儿三教九流扎堆,是消息集散地,可每条传闻都得拿十条信息佐证真假。我缩在角落,低头灌酒,摸出烟来点上——烟味呛得慌,却能让手抖得轻些。
突然有人拍着桌子嚷嚷:“最新消息!二贝勒爷吊死在家里了!全家二十多口,除了他上吊,剩下的全投了自家荷花塘!”我猛地攥紧酒杯,那水塘我见过,满池并蒂莲开得艳,如今竟成了葬身地。凉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突然想起刘德为——他当年也是不明不白丢了性命。正发愣时,酒馆里已经吵翻了天。我刚想冲出去看个究竟,穿胡同儿时突然被人拽到墙角。还是那个神秘男人,他压低声音:“回家待着!要是有人问,就说去收过货,他只给了你个瓷人,别的半个字别提!”说完闪进阴影里,只留下我在原地发懵。
回家路上冷汗湿透了褂子,半夜睡着睡着就惊醒,总觉得房梁上挂着白影。天亮时官差果然敲门,我按那人教的说了瓷人买卖,他们翻看了物件就走了。二贝勒全家“自杀”的消息疯传了一个月,满城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可仔细琢磨全是破绽——哪有全家二十口齐刷刷寻死的?这手段比偷梁换柱还狠,偏偏最后竟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我后怕得要命,可离奇的是,这场泼天血案里,我这个经手牛瞪的人,居然毫发无损。
二贝勒爷的宅子挂牌一万大洋出售,便宜得吓人,却因是凶宅没人敢碰。我动了盘下来的心思,那神秘人又冒出来拦住我:“现在还不是你的时候。”我心里清楚,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知道往后房地产金贵,但他不让动,我也只能忍着。
之后我照旧每天打鼓儿营生,早晨逛晓市,中午回家睡觉,下午逛街喝酒,日子过得像摊死水。手里攥着几万大洋,想捞一票大的风光风光,可那人和阴魂似的盯着,总说“时候未到”。
这天他突然现身让我去“扎货”,我憋了一肚子火:“你到底什么来头?”
他眼皮都没抬:“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打听。”
“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拍着桌子吼,“你弄死我跟踩蚂蚁似的容易!”
“我可不敢。”他居然笑了,“我们是在帮你,将来你要做打鼓儿界的首鼓,掌控全城,想要什么有什么。”
我呸了一声:“凭什么?我是你爹啊?”
他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
我气得踹翻了凳子——闹了半天,我就是个被人操控的棋子,帮他们捞干货,人家坐收渔利。二贝勒全家惨死,难道真和我没关系?可我拿他没辙,拳头砸在棉花上,连个响都听不见。
没几天他又来指使我,这次要扎的是歪爷地界的钱举人家。钱举人早死了,现在住的是他后人。我盯着那人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发酸,可脚下像灌了铅,只能跟着他指的道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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