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晨在剧本世界的历练让他力量增长,足以匹敌过去的强敌。然而,那个世界的谜团如同浓雾,挥之不去。冰冷的系统评价更印证了他的迷茫:探索进度50%,次要对象80%……综合分数,零。无人解答的疑问只能暂时压下,他迈步走向代表出口的隐形白光,心中却隐隐不安。
白光之后,并非解脱,而是坠入更深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悬浮在一个由无数巨大玻璃板构成的空间,冰冷、光滑、无边无际。远处,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女人静立着,面容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她冷漠地注视着肖晨,如同观察一个标本。最让肖晨心悸的是,她白大褂的口袋里,斜插着一张黑色名片,仅仅露出一个尖角——那个形状,莫名地熟悉,刺得他意识生疼。
“宝贝。起床了。”一个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玻璃世界拽回。
肖晨猛地睁开眼,熟悉的卧室天花板映入眼帘,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像被烙铁烫到般弹坐起来,惊恐的目光死死钉在床头柜的电子日历上。鲜红的数字无情地宣告着:又是这一天——他的生日。一个被诅咒的日子,一个绝望循环的起点。每一次,毫无例外,他和那个“她”(小三)都会被眼前这个温柔呼唤他的妻子,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
绝望和疯狂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这一次,他不再等待审判。在妻子温柔笑容尚未褪去的刹那,他如同被恶鬼附身,抄起床头柜上那把本该用于切生日蛋糕的餐刀,用尽全身力气刺了过去!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妻子眼中的惊愕与不解凝固。肖晨看着倒下的女人,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空洞而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死了…死了就好了!循环…结束了!我终于……”
笑声戛然而止。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意识沉入黑暗。
再次睁眼。温柔的呼唤如影随形:“宝贝。起床了。”
还是这一天。还是这个场景。冰冷的绝望比刀刃更锋利地刺穿了他的心脏。循环,并未打破。杀死妻子,徒劳无功。
“冷静…必须冷静…”肖晨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恐惧和呕吐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血痕。破局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那个反复出现的玻璃之梦!它想告诉我什么?那个女人…白大褂…黑色的名片角…还有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玻璃…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刚刚坐起、带着睡意和一丝疑惑的妻子脸上。虽然面孔在晨光中有些朦胧,但她的身形…她的姿态…梦中的白大褂女人…肖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她们的身形…为何如此相似?
难道…难道我其实已经被妻子杀死了?在第一次,或者某一次的循环里,我就已经死了?
妻子…她是夜妊女神的人?那个组织…那个在剧本世界里神秘莫测的组织?
我现在…是在他们的实验室里?
那为什么我还能“思考”?还能“行动”?还能“经历”这该死的循环?
玻璃…玻璃!肖晨脑中灵光乍现,如同被闪电劈中!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科幻小说,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概念——缸中之脑!
一个可怕的、足以摧毁一切认知的真相碎片在他脑中拼合:
他的大脑被取出,浸泡在营养液中。
神经信号被精密的仪器捕获、解读、修改。
所谓的“身体”、“妻子”、“卧室”、“生日”、“循环”…全部都是通过电极输入他大脑皮层的虚假信号!
那冰冷的玻璃囚笼梦境…或许就是他真实处境的潜意识映射!那巨大的玻璃板,就是他培养舱的舱壁!那个女人…就是操纵这一切的“神”!
那个黑色的名片角…是某个关键身份的标识?是连接现实与虚幻的锚点?还是植入他记忆深处的烙印?
“缸中之脑…”肖晨喃喃自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感觉不到心跳,只能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培养液,将他彻底淹没。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不仅永远无法挣脱这个虚假的生日循环,更无法触及剧本世界的真相,无法揭露夜妊女神的真面目。他所有的“经历”、“成长”、“思考”,都不过是实验数据流上微不足道的涟漪。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囚徒,意识被囚禁在由谎言和电流编织的牢笼里。
巨大的虚无感和绝望感吞噬了他。日复一日的循环不再是逃离的动力,而是证明他彻底失败的铁证。每一次“醒来”,每一次“经历”,都只是程序设定的重复播放。他像一个困在琥珀里的虫子,徒劳地看着时间流逝的假象。他的“存在”本身,成了一个残酷的笑话。他在绝望的泥沼中沉沦,机械地重复着循环,眼神日益空洞,灵魂在虚假的重复中磨损、风化。
直到那一天。
没有任何预兆。
也许是一次意外事故?一次蓄谋已久的破坏?抑或是实验最终被判定为失败?
实验室深处,维系着无数缸中之脑(包括肖晨)生命和“世界”的庞大主机,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骤然熄灭。
嗡鸣的机器声瞬间消失。维持营养液循环的泵机停止了工作。最重要的,那些持续不断向肖晨大脑输送“卧室”、“妻子”、“生日”、“触觉”、“嗅觉”、“视觉”信号的电极阵列,彻底沉寂了。
虚假的世界,如同被切断电源的屏幕,瞬间黑屏、崩解、消失。
在意识沉入绝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肖晨那被“缸”囚禁的大脑,通过连接视觉皮层的电极残存的微弱生物电或光学传感器,捕捉到了“真实”世界投射进来的、模糊而短暂的最后一帧影像:
不再是温馨的卧室。不再是妻子的脸。
映入他即将消散的“意识”的,是一个冰冷、破败、死寂的空间。金属支架锈迹斑斑,散落着断裂的线缆和破碎的玻璃器皿(他梦中的玻璃!)。远处,巨大的培养舱(其中一个就是他所在的“缸”!)舱壁布满裂纹,里面浑浊的营养液正缓缓泄漏。培养舱的玻璃壁上,映出外部世界的一角:倾倒的仪器、厚厚的灰尘、剥落的墙皮…一片末日般的荒芜景象。
没有白大褂的女人。没有夜妊女神的踪迹。只有彻底的、被遗弃的废墟。
原来,连“实验室”本身,也早已被遗弃了。
这个念头,成为了肖晨意识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花。
随后,绝对的黑暗降临。
维持他大脑最低限度活动的最后能量耗尽。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解脱感。
只有永恒的、无梦的、彻底的沉寂。
他的意识,如同断电的灯泡,在窥见“真实”废墟的惊鸿一瞥后,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永久的沉睡
缸中之脑,终于迎来了它物理和意识上的双重终焉。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