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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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涌入鼻腔,肖晨的手指在天鹅绒床单上无意识地蜷缩。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听见了钟表齿轮的咔嗒声,精密的咬合声中藏着某种诡异的韵律。

他猛地睁开眼睛。雕花穹顶垂下蛛网状的银线,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面切割出菱形光斑,暗红与墨绿的光影交错间,他看见自己的登山包孤零零地躺在波斯地毯上,冲锋衣袖口还沾着昨天穿越荆棘林时的血渍。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天前收到的烫金邀请函,城堡管家在暮色中递来的铜钥匙,还有那片在暴雨中若隐若现的玫瑰花田。

肖先生?

苍老的声音从雕花门外传来,肖晨瞬间绷紧身体。黄铜门把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驼背的老管家端着银盘走进来,烛火在他凹陷的眼窝里跳跃,伯爵吩咐,若您醒来,便请去宴会厅用晚餐。

银盘上的鎏金怀表指向十点十七分——与肖晨昏迷前手机显示的时间差了一个小时。他下意识摸向裤兜,防水手机却不翼而飞。穿过挂满肖像画的长廊时,他注意到画中人物的衣饰风格跨越了三个世纪,可是每幅画中人物的眼睛,却好像始终追随着他的脚步,始终盯着她看。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玫瑰花图案的阴影投在墙壁上,三十米长的餐桌尽头,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正用银刀切开烤羊排。欢迎,肖先生。伯爵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您对植物学的见解,在学术界可谓独树一帜。他抬手示意,侍女立即呈上一本烫金笔记本,封皮上克罗地玫瑰培育日志的字样已经褪色。

肖晨翻开内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玫瑰标本。1897年的记录让他瞳孔骤缩:第73次实验失败,移植的人类心脏无法与花茎产生共鸣。还未及细想,伯爵突然敲响了餐刀,十二名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盛满鲜血的高脚杯。

尝尝这个。伯爵将一杯猩红色液体推到肖晨面前,这是用今年头茬玫瑰浸泡的特调。烛火在液体表面跳跃,肖晨清晰看见其中漂浮着细小的肉粒。记忆突然闪回昨天黄昏,他在花田边缘发现的半截人类手臂,食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此刻正别在伯爵的领结上。

深夜的城堡像座精密的机械迷宫。肖晨握着从壁炉里取出的撬棍,循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来到地下室。铁栅栏后的牢房里,少女们的手腕被铁链与玫瑰花茎相连,她们苍白的皮肤上布满藤蔓状的纹路。别相信伯爵的眼睛......最年轻的女孩突然扑到栅栏前,她左眼的虹膜竟呈现出玫瑰花瓣的纹路,他用我们的血浇灌玫瑰,那些花会吃掉闯入者的灵魂...

惨叫声从头顶炸开。肖晨转身时,看见老管家正将银针刺入一名侍女的心脏,鲜血顺着特制的管道流入地下。天花板的壁画突然开始流动,化作千万朵玫瑰吞噬了月光。他疯狂奔逃,却发现每个转角都通向摆满实验器皿的温室——玻璃罐里浸泡着融合了人类特征的玫瑰。

当他终于撞开城堡大门,黎明的曙光却始终无法穿透浓稠的雾气。花田在脚下苏醒,带刺的藤蔓缠住他的脚踝。肖晨在剧痛中看见伯爵站在城堡塔顶,摘下斗篷露出布满玫瑰刺的脸。欢迎成为第101号实验品。伯爵张开布满花萼的嘴,你的心脏,会让克罗地玫瑰绽放得更加艳丽。

当刻着玫瑰花的匕首穿透他的胸膛时,肖晨终于明白邀请函上那句愿您沉醉在永恒的芬芳中的真正含义。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自己的登山包正在花田中腐烂,冲锋衣的布料化作滋养玫瑰的土壤,而他的探险日志,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

当刻着玫瑰花纹的匕首第三次穿透胸膛时,肖晨终于听见了自己肋骨裂开的细响。温热的血液逆着喉咙往上涌,在舌尖泛起铁锈与玫瑰混合的腥甜——和前两次死亡时的滋味分毫不差。他倒在铺满波斯地毯的地面上,视线模糊中,看见伯爵戴着白手套的手抽出匕首,刃口上的玫瑰花纹正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花瓣纹路间渗出诡异的红光。

愿您沉醉在永恒的芬芳中。伯爵的声音隔着血沫传来,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齿轮,肖先生,您的心脏将是克罗地玫瑰最完美的养料。

意识沉入黑暗前,肖晨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登山包。它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防水面料剥落,化作深褐色的土壤,渗进地毯的绒毛里。冲锋衣袖口的血渍不再是昨天穿越荆棘林的旧伤,而是此刻从他胸腔涌出的、正在染红整片地毯的新血。探险日志摊开在包口,纸页被血浸透,变成半透明的深红,上面的字迹正随着他生命的流逝而模糊、扭曲,最终化为一片血色混沌。

然后,是熟悉的潮湿霉味。

肖晨猛地睁开眼,指尖狠狠抠进天鹅绒床单。四柱大床的雕花穹顶悬着蛛网状的银线,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菱形光斑,登山包以标准的角度歪在波斯地毯上,冲锋衣袖口的血渍半干未干。墙角座钟的齿轮发出咔嗒声,那诡异的韵律精准地踩在他的心跳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衬衫平整,没有刀伤,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第三次重生。时间是晚上九点五十七分,距离老管家敲门还有10分钟。

够了。肖晨用手掌按住狂跳的心脏,指腹下的皮肤滚烫,这次必须找到真正的破局点。

前两次死亡的记忆像被盐水浸泡的伤口,清晰得令人发疼。第一次重生,他按部就班探查,以为杀死公爵就能结束循环,结果用在房间里获取的金属书签刺穿对方心脏时,那具身体只是像破布娃娃般晃了晃,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玫瑰香气的粘稠汁液,随后管家和仆人蜂拥而至,将他拖进花田喂了玫瑰。第二次重生,他更谨慎地收集证据,甚至策反了几个被囚禁的少女制造混乱,却在动手时发现公爵的心脏位置早已被玫瑰根茎取代,常规武器根本无效,最终被公爵亲手刺穿胸膛,再次目睹登山包的腐烂。

两次死亡让他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常规的杀戮无法终结这场循环。公爵绝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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