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五十七分,雕花门外响起苍老的声音。肖晨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打开房门。
肖先生,伯爵吩咐......老管家端着银盘站在门口,凹陷的眼窝里烛火跳跃,驼背上的脊椎像一节节突出的枯木。
管家先生,肖晨打断他,语气刻意放得随意,手指却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金属书签——这是他上一世藏起来的唯一武器,我昨晚好像在花园迷路了,看到一些......很奇怪的花。
老管家递银盘的手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警惕:花园晚上不安全,肖先生还是早些休息。
但我看到一朵特别大的黑色玫瑰,肖晨逼近一步,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长在一片特别肥沃的土壤上,旁边好像还有......一枚戒指。他故意提起在花田找到的银戒指,那是艾丽莎的遗物。
老管家的喉结剧烈滚动,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银盘边缘,发出轻微的金属扭曲声:肖先生看错了。城堡的玫瑰只有红色。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压抑某种巨大的痛苦。
肖晨没有追问,他知道管家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裂痕。待管家离开后,他立刻从后窗潜入花田。浓雾比前两次重生时更浓,玫瑰藤蔓在雾中像活蛇般蠕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打开防水手电,光柱刺破雾气,精准地照向记忆中艾丽莎的埋骨地。
泥土被翻开过,显然有人近期动过。肖晨的心一沉,用军刀小心挖掘,很快触碰到坚硬的骨骼。但这次,挖出的不是完整的尸骨,而是半截戴着戒指的手臂——正是他第一次死亡前在花田边缘看到的那截!手臂的断面整齐,像是被某种锋利工具切断,骨骼上缠绕着细密的玫瑰根须,根须末端泛着新鲜的血色。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在手臂不远处,埋着一块绣着克罗地家族纹章的黑色布料碎片,布料上沾满泥土和暗红的汁液,纤维间隐约可见细小的玫瑰刺。这布料的样式,和伯爵常穿的斗篷一模一样。
公爵......肖晨喃喃自语,指尖冰凉,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深夜的书房像头蛰伏的巨兽。肖晨用发夹打开铜锁,熟门熟路地找到那本烫金日记。与前两次不同,他没有直接翻阅,而是先检查了书桌的暗格——上一世临死前,他瞥见伯爵从暗格里拿出过一个金属盒子。
暗格果然存在,里面放着一个刻满玫瑰花纹的银盒。打开盒子,里面没有珠宝,只有一绺干枯的金色长发,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公爵和艾丽莎,背景是盛开的白玫瑰田。但这张照片的右下角,被人用红墨水粗暴地划掉了一块,露出底下纸页的纹理——那纹理和日记中1886年的记录纸完全一致。
肖晨心中一动,翻开日记,直接翻到1886年那页。上次他只看到神秘人指点秘术的部分,这次却注意到记录的角落有一行极淡的铅笔字,像是后来补写的:若鲜血共鸣失败,是否可将自身作为容器?艾丽莎的灵魂,需要依附之物。
再往后翻,1887年的记录开始变得诡异:第1次自身实验:将艾丽莎培育的白玫瑰根茎植入左臂。排异反应剧烈,皮肤出现藤蔓纹路。
第10次自身实验:心脏位置植入玫瑰核心,疼痛难忍,但能感觉到与花田的连接。管家说我眼睛变红了。
第50次自身实验:成功融合30%,伤口可自行愈合,血液呈玫瑰色。神秘人说这是进化,但我感觉不到艾丽莎的存在。
第100次自身实验:身体已不再需要常规食物,靠花田血液灌溉即可存活。脸上开始长出玫瑰刺,这是接近完美容器的标志。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几乎癫狂,墨水屡次划破纸页:998个祭品了!核心玫瑰即将成型!但我感觉自己正在失去人性,记忆开始模糊,只记得艾丽莎的笑容......神秘人说,最后一个祭品必须用我的手亲自献祭,才能完成灵魂转移......我的身体,将成为艾丽莎重生的容器...
肖晨猛地合上日记,浑身冰冷。公爵根本不是在复活爱人,而是在进行一场疯狂的自我改造!他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培育皿,用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血肉喂养玫瑰,试图让艾丽莎的灵魂依附在这具半人半植物的躯体上。所谓的复活,其实是灵魂夺舍!而前两次死亡时,他看到公爵胸口涌出的玫瑰汁液、无法被常规武器杀死的身体、脸上的玫瑰刺,都印证了这一恐怖的猜测——现在的公爵,早已是一具被玫瑰同化的行尸走肉,一个等待艾丽莎灵魂入驻的容器。
原来如此......肖晨靠在书架上,心脏像被冰锥刺穿,杀死他没有意义,因为他本来就已经死了。
公爵的身体是不死的,因为它本质上是一株巨大的玫瑰根茎所化的人形外壳。常规武器只能破坏外壳,却无法伤到与花田核心相连的根茎本体。前两次他攻击公爵的心脏,却只刺破了包裹在心脏位置的玫瑰假核,难怪对方毫无反应。
那么,循环的真相是什么?为什么他会重生?
肖晨想起第一次死亡时,登山包在他眼前腐烂的诡异场景。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力量在强行重置他的存在。公爵需要的是第100个纯洁的灵魂祭品,而肖晨的灵魂在死亡时并未被完全吞噬——或许是因为重生的力量干扰了仪式,导致公爵无法成功收集到完整的灵魂,所以时间才会回滚,让他有机会再次成为完美祭品。
这个认知让肖晨背脊发凉。他不是在逃脱死亡,而是在被一个非人的怪物反复玩弄,直到灵魂彻底被献祭为止。
必须找到核心玫瑰的弱点。肖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爵的身体是容器,核心玫瑰就是他的根。只要摧毁根,容器自然会崩塌。
他回忆起日记中的记载:核心玫瑰长在艾丽莎的坟墓上,是整个花田的能量中枢。但前两次他试图破坏核心玫瑰时,藤蔓的攻击异常猛烈,而且公爵会立刻察觉。这次,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月全食的阴影开始笼罩城堡时,肖晨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试图召集少女或攻击公爵,而是将目标直指核心——艾丽莎的坟墓和那朵黑色玫瑰。
他用从厨房偷来的橄榄油涂抹全身,减少被藤蔓刺伤的可能,又将艾丽莎的戒指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这是他唯一的筹码——公爵对艾丽莎的执念,或许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潜入花田时,月全食正好达到顶峰,血色的月光洒在万朵玫瑰上,每一朵都像张开的血色小嘴。核心玫瑰在坟头疯狂扭动,黑色花瓣上的血色脉络如同跳动的血管。
肖晨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跪在坟前,轻轻拿出艾丽莎的戒指,对着核心玫瑰低声说:艾丽莎,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杀了一百个人,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就为了一个让你复活的谎言。
核心玫瑰的扭动顿了一下,花瓣边缘渗出几滴粘稠的汁液,像是泪水。
他以为用鲜血就能换来你的原谅,但你真的希望看到他变成这样吗?肖晨继续说着,声音哽咽,你定情时戴的白玫瑰,怎么会愿意生长在血泊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伯爵站在雾中,斗篷下的脸完全被玫瑰刺覆盖,只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人类的疯狂:你在对她胡说什么?!把戒指还给她!
还给她?肖晨举起戒指,在血色月光下闪烁,你看看你自己!这具被玫瑰吞噬的身体,怎么配得上她?你以为神秘人真的在帮你?他只是在利用你培育这朵吞噬灵魂的恶之花!
伯爵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扑来。肖晨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同时将戒指狠狠砸向核心玫瑰——石尖棱划破了花瓣,一股墨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核心玫瑰发出刺耳的尖啸,藤蔓疯狂收缩。
不!伯爵惊恐地看着核心玫瑰枯萎,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裂痕,玫瑰刺纷纷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艾丽莎!我的艾丽莎!
肖晨抓住机会,从背包夹层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机和汽油——这是他第三次重生前特意准备的,他猜到常规武器无效,或许火焰能烧毁植物的根茎。
他将汽油泼向核心玫瑰和伯爵的身体,点燃火机扔了过去。
轰——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黑色玫瑰和伯爵。火焰中,肖晨仿佛看见一个透明的女性身影从核心玫瑰中飘出,她温柔地看了一眼燃烧的伯爵,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晨雾中。伯爵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迅速碳化,最终化为一堆带着玫瑰香气的灰烬。
随着核心玫瑰的焚毁,整个花田的玫瑰都在枯萎,藤蔓失去了活力,蜷缩成黑色的枯枝。城堡的壁画停止了流动,地下室的管道不再发出滴血的声音。
第一缕晨光穿透雾霭时,肖晨站在艾丽莎的坟前,手中握着那枚银戒指。登山包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没有腐烂,冲锋衣上的血渍是干涸的暗红,探险日志完好无损,只是纸页间夹着一片昨夜被火焰灼伤的玫瑰花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
他活下来了,循环终于被打破。
但肖晨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这座城堡里。比如公爵那扭曲的爱,比如100个枉死的灵魂,还有他自己三次死亡又重生的记忆。
他最后看了一眼坍塌的城堡,将戒指埋在艾丽莎的坟前,转身走向朝阳。身后,第一朵纯白的野玫瑰正在灰烬中破土而出,花瓣上凝结着露珠,像一滴未干的泪。
而在遥远的迷雾深处,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缓缓转身,是一个戴着银白面具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游戏,才刚刚开始。
晨光刺破薄雾,将玫瑰城堡的残骸勾勒成一片焦黑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焦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真正玫瑰的淡香。肖晨站在艾丽莎的坟前,指尖残留着泥土的冰凉和那枚银戒指被火焰余温灼烫的触感。他将戒指轻轻放进新翻的土坑里,覆上泥土,仿佛埋葬了一段扭曲的爱情和一百个无辜的冤魂。
脚下的土地不再传来令人不安的搏动感,枯萎的藤蔓像死去的蛇虫,蜷缩在焦黑的土地上。登山包安静地躺在不远处,布料完好,血渍凝固成暗褐色的斑点,是真实的伤痕,而非程序重置的幻觉。探险日志躺在包里,纸页间夹着那片在烈焰中幸存、呈现出诡异灰白色的玫瑰花瓣——这是打破循环的证明,也是这场无尽噩梦的唯一战利品。
他深吸一口带着焦味的清冽空气,肺部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三次死亡的冰冷、刀刃入肉的剧痛、被藤蔓绞杀的窒息感……这些记忆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上。公爵那绝望的哀嚎、艾丽莎消散的虚影、还有花田中无数少女枯萎的面容……这一切的重量,远超过他肩上的背包。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废墟,以及废墟旁那株在灰烬中倔强绽放的、带着露珠的纯白野玫瑰。它脆弱而纯净,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肖晨转身,不再回头,朝着城堡大门外、沐浴在朝阳下的道路走去。每一步踏在坚实的土地上,都像是在确认:循环,结束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城堡范围,踏入那片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树林时——
“嗡……”
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传来。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而是如同水面般开始波动!眼前的景象——焦黑的城堡、枯萎的花田、金色的树林、甚至初升的太阳——都开始扭曲、拉伸、变形!色彩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混合流淌,线条变得模糊不清,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尖鸣!
“什么?!”肖晨踉跄后退,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到极限。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整个世界的根基在崩塌!
下一秒,天旋地转!
肖晨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完全失重的、由纯粹混乱构成的漩涡!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在眼前疯狂飞旋,尖锐的噪音和无法理解的低语灌入脑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高速放映的默片在他意识中闪现又湮灭——下水道的恶臭、医院刺眼的白炽灯、超市货架倒塌的巨响、海贼王海报上飞扬的草帽、阿美虹膜中浅色的纹路、舞台剧刺目的追光、陈潇卡顿的语调、人工湖死白的倒影、管家枯槁的手握着荆棘缠绕的取心器、公爵燃烧的躯体、还有那朵在灰烬中摇曳的、带着露珠的白玫瑰……
“不——!!!”肖晨在精神撕裂的痛苦中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在虚空中翻滚,意识被无数碎片冲击、撕扯,仿佛要彻底消散在这片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所有的混乱骤然停止。
失重感消失,肖晨重重地摔落。触感冰冷、坚硬、光滑。
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撑起身体。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甩了甩头,试图看清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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