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铁柜的霉味还在鼻腔里萦绕，林尊攥着翡翠貔貅的手掌微微发烫。
晨光穿透急诊楼玻璃幕墙时，他正把连夜整理的材料拍在医务科主任桌上。
"这是三十七例异常药敏反应记录。"林尊指尖划过泛黄的纸张，最后停在吴药师签字栏，"同一批次的中药饮片，每次出库剂量都比处方多出三钱。"
医务科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映着窗外救护车顶闪烁的蓝光。
三天后的晨会上，消毒水味道里混着铁观音的茶香，院长用青铜熏炉压住整改通知："老吴暂时调去药材质检科，林医生的治疗方案......"他忽然朝角落抬了抬下巴，陈医生手中转动的钢笔"啪嗒"摔在会议记录本上。
"符合传统医理。"熏炉盖与炉身相碰的脆响惊得窗边麻雀振翅，几片绒羽飘落在林尊肩头。
住院部顶层的特护病房里，林尊将艾绒捻成雀卵大小的灸炷。
孙夫人攥着真丝手帕站在床边，看着丈夫后背的带状疱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当第七枚灸炷在至阳穴燃起青烟时，监控仪上的血氧饱和度数值突然跳到了98%。
"成了！"小周抱着煎药壶冲进来，枸杞红枣的甜香冲淡了艾草焦味。
他手背还粘着块纱布——昨夜帮林尊试药时烫的。
七日后出院仪式上，马富商特意换了身绛紫色唐装。
他展开锦旗时，鎏金流苏扫过陈医生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那面绣着"悬壶济世"的绸缎在无影灯下泛着暗纹，角落针脚藏着蓝氏集团御用绣娘特有的双雀衔枝纹。
"投资协议我让秘书改了三稿。"马富商把和田玉印章按在合同上时，特意将印泥盒往林尊那边推了半寸，"中医研究中心要设古籍修复部吧？
我书房那套《圣济总录》宋刻本，正好需要高手养护。"
庆功宴的香槟塔还没搭好，陈医生已经摔了三次病历夹。
他在器械室拦住小周时，消毒柜的紫外线灯在他脸上投下阴鸷的蓝影："你以为姓林的真是华佗转世？
上周三急诊那个食物中毒......"
"陈医生！"小周突然提高的嗓音惊动了窗外觅食的灰喜鹊，他握紧拳头的样子像极了护崽的刺猬，"那天林医生用生黄豆浆催吐的时候，您明明在给患者开诺氟沙星！"
暮色浸透走廊时，林尊正在药房核对新到的野山参。
电子秤显示屏跳动的数字突然定格在"7.5g"，玻璃柜门映出身后的黑影——院长摩挲着熏炉站在三步开外，炉盖缝隙漏出的沉香正勾着那缕未散的参香。
"下个月的全院学术交流会......"院长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目光扫过林尊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翡翠貔貅。
窗外忽然刮进一阵穿堂风，掀开他夹在腋下的文件袋，露出半页印着烫金标题的议程表。
急诊楼方向突然传来救护车鸣笛，林尊转身时，瞥见院长用熏炉压住的那叠文件最上方，蓝氏家徽水印正缓缓渗入新打印的油墨。
玻璃移门开合间，他白大褂衣摆扫落的尘埃在夕阳里飞舞，像极了那日举报信上抖落的香灰。
表彰大会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尊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映着主席台铜制院徽的冷光。
院长握着话筒咳嗽三声，从消毒柜里取出的水晶奖杯在投影仪蓝光里折射出虹晕。
“经院务会研究决定，破格晋升林尊医生为中医科副主任。”院长话音未落，后排器械科突然传来金属托盘坠地的脆响。
陈医生弯腰捡听诊器的动作僵在半空，额角青筋在LED屏幕冷光下突突直跳。
奖杯底座嵌着的翡翠貔貅触手生温，林尊指尖摩挲过刻着“妙手仁心”的鎏金铭牌。
台下掌声潮水般涌来时，他看见吴药师在最后一排撕碎质检报告，泛黄的纸屑飘落在蓝氏集团捐赠的新风系统出风口。
庆功宴上，鲍汁淋在冰镇三文鱼上蒸起白雾，药剂科主任举着香槟挤到林尊跟前：“林主任尝尝这三十年陈酿，蓝峰少爷特意从法国酒庄……”水晶杯相碰的脆响中，急诊科护士长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家族群里正疯传林尊施针救人的九宫格照片，配文“当代扁鹊”的感叹号刺得陈医生叉子上的鹅肝颤了三颤。
月光漫过住院部楼顶停机坪时，林尊抱着装满病例的收纳箱推开副主任办公室。
檀木桌角摆着蓝峰差人送来的珐琅彩镇纸，底下压着慈善义诊的烫金邀请函。
窗台鱼缸里锦鲤突然甩尾，溅起的水珠正落在“青岩镇卫生所”几个凸版印刷的字迹上。
晨会散场时院长在消防通道拦住林尊，青铜熏炉里新添的崖柏香盖过走廊84消毒液的味道。
“这次义诊要带医疗队进山区，”他拇指摩挲着炉身蓝氏家徽的浮雕，“市里领导很重视青岩镇那个长寿村……”
话没说完就被救护车鸣笛打断，林尊转身时瞥见陈医生在白板后飞快收起手机。
走廊LED屏正滚动播放他的专访画面，背景里那面“悬壶济世”的锦旗忽然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背面若隐若现的双雀衔枝纹。
药房新到的野山参在电子秤上投下细长阴影，林尊对着阳光转动人参芦碗。
窗外梧桐树上突然扑棱棱飞起几只灰雀，惊落的花瓣粘在刚张贴的义诊海报“疑难杂症”四个魏碑体大字上，像极了患者舌苔上的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