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晨雾还未散尽,陈砚的电动车停在环湖步道边。
他解开外卖服拉链,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运动衫,掌心轻轻拂过护腕——昨夜发烫的金属片此刻凉丝丝的,像块贴着皮肤的冰玉。
呼——他深吸一口气,湖边的风裹着水草腥气灌进肺里。
八极拳的起手式在记忆里翻涌,昨日练拳时窜动的热流此刻顺着脊椎往上爬,他能清晰感觉到每根指节都绷着劲,连踢腿带起的风都比往日重了三分。
崩步!陈砚低喝一声,左脚猛蹬地面,身体如离弦之箭窜出半丈。
这是八极拳里讲究一寸短一寸险的近战步法,可他第一次使出来,后脚竟在青石板上蹭出道白痕——劲气顺着脚掌往腿上涌,像是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
顶肘!他旋身转体,右肘如铁锥般顶向虚空中的假想敌。
手肘擦过晨雾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掌声。
年轻人,这招顶肘撞肩倒是有模有样。
陈砚猛地收势转身,看见老张站在五步外的柳树下。
老头今天没穿太极服,灰布衫扎在裤腰里,手里没转核桃,却提着个蓝布包,布包角露出半截竹笛似的物件。
他的目光扫过陈砚的护腕,又落在他微颤的拳头上,嘴角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只是随便练练。陈砚压下心头的紧绷感。
昨夜他反复回想巷口白衫老者腰间的青铜鼎,此刻见老张突然出现,后颈泛起层细汗——这老头昨天在公园打太极时,明明连三步外的鸟叫都听不清。
八极拳讲究挨、帮、挤、靠,根基在内练一口气。老张往前迈了半步,陈砚本能地后退,却发现对方鞋底连草叶都没压弯,你这气倒是顺了,可肩没沉,胯没活——他突然抬手,食指点向陈砚右肩。
陈砚想躲,可那根手指快得像条蛇。
指尖触到肩窝的刹那,他感觉有股暗劲顺着血脉窜进丹田,热流猛地炸成一片,膝盖一软差点栽倒。
根基尚浅。老张收回手,蓝布包在身侧晃了晃,年轻人,有些东西,不是随便练练就能接住的。
他转身往湖边走,晨雾里只留下个微驼的背影。
陈砚扶着柳树喘气,手心里全是汗——刚才那下,比他用全力打十拳还累。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外卖平台的派单提示。
陈砚扯过外卖服套上,跨上电动车时瞥见老张的蓝布包——布包被晨露打湿,露出半截青铜纹路,和昨夜巷口老者腰间的小鼎,竟有几分相似。
城南外卖站点的遮阳棚下,阿杰把烟头碾在地上。
他左边眼眶还青着,是昨天陈砚那记崩拳留下的。那孙子送完早单肯定来取餐。他摸着腰间的钢管,疤瘌眼扫过站点电子屏,等他出来,往死里打——
阿杰哥!小弟突然拽他袖子。
陈砚正从站点里走出来,外卖箱绑在电动车后座,白色头盔压得很低。
昨天那下,我还没跟你算账!阿杰抄起钢管冲过去,风带得遮阳棚哗啦响。
他挥管的动作比昨天快了三倍——昨夜他找道上兄弟借了药,疼得直抽抽也没敢合眼,就等着今天把这外卖员的腿打断。
陈砚抬头的瞬间,阿杰的钢管已经到了面门。
他本能地侧头,钢管擦着头盔飞过,带起几缕被风吹乱的碎发。
劲气顺着脊椎窜到手臂,他右手一抄抓住阿杰手腕,左手扣住对方手肘,往怀里一带——这是八极拳里的缠丝臂,他在拳谱上看了七遍,昨夜在出租屋对着墙练了上百次。
咔嚓!阿杰的手腕发出脆响。
他还没喊疼,整个人已经被甩了出去,重重砸进路边的灌木丛。
钢管当啷掉在地上,滚到陈砚脚边。
跑!剩下的小弟连滚带爬往巷口窜。
阿杰从灌木里爬出来,脸上沾着苍耳,看着陈砚弯腰捡钢管的动作,突然想起昨夜在诊所里,医生摸着他脱臼的肩膀说的话:这力道,不像普通人能使出来的...
下次再动手,就不是脱臼了。陈砚把钢管抛回阿杰脚边,电动车嗡地启动。
风掀起他的外卖服下摆,露出腕间泛着冷光的护腕。
这场冲突被站点对面的便利店监控拍了个正着。
视频上传到本地论坛时,标题是外卖员单挑街头恶徒,这拳法是认真的?。
评论区很快炸了:
这动作我在武馆见过!像八极拳的缠丝臂!
楼上懂行!八极拳不是早失传了吗?
外卖员?怕不是隐世高手体验生活吧哈哈哈
老张坐在公园石凳上,手机屏幕亮着。
他用指节敲了敲屏幕里陈砚甩人的画面,给通讯录里备注老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查个人,陈砚,最近在镜湖练拳,可能涉及古武。
晚风掀起他的灰布衫,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小鼎——和昨夜巷口老者的那枚,纹路分毫不差。
陈砚吃完晚饭去公园散步时,后颈又开始发烫。
他沿着熟悉的步道走,经过健身器材区时,听见树影里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谁?他猛地转身。
路灯在身后投下长影,灌木丛里只有风穿过的沙沙声。
但他清楚地看见,左侧第三棵香樟的枝桠间,有片叶子在不该动的时候晃了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你的拳法,不是普通人该有的。
陈砚盯着短信看了三分钟。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健身器材的单杠上,像把蓄势待发的弓。
既然你们想知道......他低笑一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把短信删掉。
转身时,护腕在腕间轻轻发烫,像是某种回应。
回到出租屋,他坐在床头翻开《八极拳谱》。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在拳谱泛黄的纸页上,也照在他紧攥书脊的指节上——指节泛着青白,是用力过度的痕迹。
窗外的夜市还在喧哗,楼下飘来烤鱿鱼的香气。
陈砚却望着窗外的夜色,目光穿过层层灯火,落在城市另一端的某片阴影里。
那里有青铜鼎的纹路,有树影里的监视者,有论坛上热议的视频。
他把拳谱合上,放在枕头底下。
护腕贴着皮肤的温度,和昨夜练拳时的热流重叠在一起。
明天早上......他对着天花板轻声说,声音被夜市的喧嚣吞没,去公园。
月光漫进来,落在床头的外卖服上,急送两个字被染得发白。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某个监控屏幕上,陈砚的身影被放大、定格,画面外传来模糊的人声:目标明日清晨可能出现在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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