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后颈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柄由骨缝凝形的巨斧带着破空声劈下时,他甚至能听见斧刃撕裂空气的尖啸——这不是一般的铁器能发出的动静,更像是某种洪荒遗种的爪牙在啃噬天地。
他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
碎石簌簌落进衣领,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不敢有半分耽搁。
掌心的人皇印又开始发烫。
青铜表面的星纹正顺着血管往手臂窜,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爬行。
这是印灵在催促他。
从三天前暴雨夜敲动五更锣时觉醒至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枚古印的急切。
“轰!”
巨斧劈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青石板碎成齑粉,飞溅的石屑划破他的脸颊。
陈玄抹了把脸,指腹触到温热的血珠,心跳反而稳了些。
他盯着对面的黑骨残魂。
那具丈许高的骸骨正缓缓转动头颅,幽绿鬼火在眼窝里翻涌,脊椎骨节间的青铜锁链拖在地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人类……”黑骨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铜,“总爱用锁链和封印标记‘臣服’。”
它抬起骨臂,指尖划过腕骨上锈迹斑斑的锁环,“千年前那些穿道袍的是,现在你也是?”
陈玄的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人皇印在掌心震动,那是一阶“印显形”能力即将觉醒的征兆。
三天前镇压青丘狐妖时,这枚小印只显化出巴掌大的“镇”字虚影,可此刻青铜表面的星纹越转越快,他甚至听见了宛如古钟轰鸣的声响。
“试试不就知道?”他咬着牙低吼,掌心的印突然烫得灼人。
下一秒,一道金色虚影从印中冲出。
不是巴掌大的“镇”,而是足有半人高的金色篆文,笔锋如刀,直接轰向黑骨胸口。
黑骨被撞得踉跄后退,脊椎骨撞在石台上发出闷响。
它低头盯着胸口那道焦黑的痕迹,鬼火突然暴涨三寸:“这是……人皇印?!”
骸骨发出刺耳的尖笑:“当年那老东西用这破印镇我三百年,你以为换个毛头小子就能……”
话音未落,陈玄眼前突然浮现出重叠的画面。
是断因果!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像是他本来就该知道的信息。
人皇印三阶可推演因果。
此刻他头痛欲裂,却看清了石室内翻涌的因果线。
那些缠绕在黑骨周围的暗红丝线,正串起千年前的片段:
暴雨倾盆的山村里,黑骨(那时还是人身,皮肤黝黑,腰间挂着兽牙串成的项圈)正把最后一个村民推进地窖。
山脚下腾起火光,穿玄色道袍的修士持剑而来,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巫仆乱民,当镇!”
“我只是护着他们!”年轻的黑骨嘶吼,“他们种我的地,喝我的水,我从未害过任何人!”
“妖邪护民,亦是妖邪。”修士挥剑斩下他的左臂,血溅在青石板上,“此阵封你千年,若敢再动……”
画面突然扭曲。
陈玄喘着粗气扶住石壁,终于明白黑骨眼窝里的幽绿为何如此灼人。
那不是鬼火,是被封印千年的冤火。
“你根本不想害现在的人。”他脱口而出,“你恨的是当年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修士,不是现在的洛阳百姓。”
黑骨的动作顿住。
鬼火在眼窝里忽明忽暗,像被戳破心事的野兽。
它缓缓弯腰,骨指几乎要碰到陈玄的鼻尖:“你……看得见?”
陈玄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摸到怀中的玉牌,那是姜婆婆塞给他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
想起老人说“能挡些阴煞”,他突然扯开衣襟,玉牌“当啷”坠在掌心:“当年护你的老人,是不是给过你这样的玉牌?”
黑骨的骨臂猛地一颤。
鬼火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一名白发老人蹲在井边,把玉牌塞进啼哭的孩童手里:“这是镇阴牌,若有一日你醒了……”
“是他……”黑骨的声音突然低哑,骨指轻轻碰了碰玉牌,锈迹斑斑的锁环发出细碎的响,“他说过,若有后人持此牌来,便知人间尚有善念。”
陈玄抓住机会,掌心的人皇印突然发出灼热的光。
他能感觉到印灵在吞噬黑骨身上散逸的意念。
那些夹杂着愤怒与委屈的情绪,正顺着星纹往印中钻。
青铜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暗淡的星芒变得璀璨如昼。
“你可以继续睡。”他盯着黑骨的眼窝,“但洛阳的百姓需要我守着。
等哪天你想通了,或者我能解了这封印……“他顿了顿,”我和你去看看现在的人间。“
黑骨沉默了许久。
最终它退后两步,巨斧的轮廓渐渐消散在空气里:“记住你的话,小子。”
骸骨重新盘坐在石台上,青铜锁链“哗啦”缠上脊椎,“下次再醒,若见人间仍如千年前……”
它没有说完,眼窝的鬼火缓缓熄灭,只剩石室里残留的腐叶味。
陈玄靠在石壁上直喘气。
他能感觉到人皇印在掌心发烫,脑海里突然响起清越的提示。
“吞噬残魂意念,印阶 1。当前二阶:御百兽。”
他低头看向掌心,青铜小印的表面多了道浅金色纹路,像条蜷着的小龙。
“该回去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捡起地上的火折子。
火光映出石壁上的裂痕,有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顺着暗道往上走时,陈玄听见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等他掀开青石板,月光下的老槐树下,柳如意正抱着昏迷的小豆子来回踱步。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的冷汗把碎发粘成一绺绺的。
“他从中午开始就没醒过。”柳如意看见他,眼睛立刻红了,“大夫说像是中了阴毒,可抓的药灌下去全吐出来……”
陈玄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豆子的额头。
孩子滚烫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像极了井底那团纠缠的因果线。
他抬头看向洛阳城的方向,远处的更鼓楼正敲响三更。
人皇印在掌心微微发烫,二阶“御百兽”的能力在血管里涌动。
“我会治好他。”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而且……”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牌,又看了眼井里的方向,“有些因果,该断个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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