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市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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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弃柴房的木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陈玄将火折子按在墙缝里,跳动的火苗映得李世勋惨白的脸忽明忽暗。

阿黄蹲在门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替主人守着这方狭小的空间。

“李世勋”陈玄扯了把积灰的木凳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方才在巷子里,你说自己是跑腿的,可跑腿的会戴刻着幽冥纹的戒指?”

他屈指敲了敲李世勋攥紧的右手,那枚黑铁戒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还是说,你当我认不出这纹路。”

李世勋喉结滚动两下,脸上狞笑道:“陈玄,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东城兵马司李……咳咳!”

陈玄的手掌突然扣住他的后颈,指腹精准按在那道暗红印记上。

李世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弓起背,冷汗瞬间浸透中衣:“你,你敢上我,我爹明日就能拆了平安坊”

“拆坊?”

陈玄的拇指轻轻碾过那道印记,青铜印在掌心发烫,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印记下翻涌的阴寒之气:“可你后颈这鬼纹,怕是等不到明日了。”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李世勋的额头,“你以为那是老七给你的护身符,我摸着这纹路,倒像根引魂索——等时辰到了,勾的是谁的魂?”

李世勋的笑僵在脸上,瞳孔剧烈收缩。

陈玄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里混着碎瓷般的颤音:“你...你胡说!那是……那是家传的吉祥纹!“

“吉祥纹?”陈玄松开手,从怀里摸出方才从老七身上搜来的黑瓷瓶,拔开塞子凑到鼻前。

腐肉混着檀香的气味涌进鼻腔,他眯起眼,“这瓶子里装的是阴浆,专门养小鬼的东西。你说你是跑腿的,可跑腿的会随身带着这种阴物?”

李世勋的嘴唇开始发青,突然扑过来抓住陈玄的手腕:“我真不知道!老七说只要我引你去鬼市,就给我十箱西域宝石!我……我就是贪财!求你放了我,我爹……我爹能给你钱,很多钱!”

陈玄任由他抓着,青铜印的热度透过皮肤渗进李世勋的手腕。

纨绔子弟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盯着自己发红的皮肤直哆嗦。

陈玄这才起身,踢了踢墙角的破草席:“睡吧,明日天亮了,咱们再去你家问问令尊,这引魂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身要推门,李世勋突然尖叫:“别去我家!我娘……我娘的牌位在祠堂!他们说要是说漏嘴,就把我娘的魂挖出来喂鬼!”

陈玄的脚步顿住。

他侧过脸,看见李世勋缩在草席上,眼泪把脸上的泥污冲出两道白痕:“老七说他们是……是九幽会的人。他们要开太学底下的什么棺,说那里面的东西能让人成仙。我就帮着引外乡人去鬼市,给他们凑生魂!”

“生魂?”陈玄的瞳孔微缩,“凑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李世勋抱着头,“他们说要开棺需要七七四十九个活人魂,我就带那些迷路的外乡人去鬼市,老七在那边等着……”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他们给我的戒指里有东西,我最近总梦见一口大棺材,里面有个声音说要吃我的肝……”

陈玄的手掌按在门上,青铜印的震颤几乎要穿透木门。

他回头时,正看见李世勋后颈的暗红印记泛起幽蓝,像条活过来的毒蛇。

“阿黄。”他轻声唤了句。

门外的野犬立刻扒门,陈玄弯腰摸了摸阿黄的耳朵:“守着他,别让脏东西近身。”

月光漫过平安坊的青瓦,陈玄敲响柳家院门时,后巷的梆子声刚敲过四更。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柳如意裹着月白棉袍打开门,发间还沾着书墨的香气:“陈大哥,这么晚了……”

“帮我看看这个。”陈玄摊开手掌,那枚黑铁戒指躺在他掌心,“李世勋手上的,纹路像鬼画符。”

柳如意的指尖刚碰到戒指,突然触电般缩回。

她盯着戒身的纹路,眼神骤紧:“这是...幽冥锁魂纹。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山海异志》里写过,昆仑仙宫坠落时,曾用九幽冥棺镇压过洪荒恶兽。棺身就刻着这种纹路,专门锁困凶魂。”

她转身跑回屋,陈玄跟着进去,见她从书箱底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指尖快速翻页:“找到了!‘太学之下,有幽冥之棺,以昆仑残阵封之。若破棺,需七七生魂为引,开九泉之门。陈大哥,太学是东都文脉所在,底下怎么会埋这种东西?”

陈玄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青铜印,印身的温热透过掌心传遍全身:“李世勋说他们要开棺,凑的就是生魂。鬼市最近总丢外乡人,应该就是被他们抓去当祭品了。”

柳如意合上书本,眼底闪过担忧:“那口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陈大哥,你要小心。”

“我知道。”陈玄将戒指收进怀里,“我去鬼市看看,他们的老巢应该就在那附近。”

“我和你一起——”

“不行。”陈玄打断她,“太危险了。”

“那你一个人不是更危险。”

他冲她笑了笑,“我带着阿黄呢,没事。”

鬼市的灯笼早熄了,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白天的酒气。

陈玄跟着阿黄拐进一条窄巷,野犬突然停在“醉仙楼”的后墙根,前爪扒拉着青砖墙缝。

陈玄弯腰细看,发现砖缝里塞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和老七腰间的带子同色。

他摸出怀里的短刀,轻轻撬动砖块。

墙内传来空洞的回响,陈玄又推了推,整面砖墙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洞。

一股霉味涌了出来,阿黄率先钻了进去,陈玄紧随其后,指尖的青铜印自动亮起微光。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洞顶垂着几盏长明灯,灯油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正中央摆着一口两人高的青铜棺椁,棺身缠绕着拇指粗的黑绳,绳上密密麻麻刻着和戒指一样的幽冥纹。

棺椁四周摆着七盏青铜灯,灯芯是人的指骨,暗绿色的火焰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陈玄的脚步顿在距棺椁三步外。

青铜印的震颤几乎要刺破手掌,他能听见棺内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棺材板。

“凡人?”

沙哑的男声突然在耳边炸响,陈玄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团黑影从棺盖缝隙里钻出来。

那黑影有手有脚,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露出尖锐的獠牙。

“来得正好。”黑影嘶啦嘶啦笑着,“凑够四十九个,就能开棺了。”

陈玄咬碎了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

青铜印在掌心化作金色光团,“镇”字虚影浮现在半空。

他大喝一声,光团如利箭般射向黑影。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被金光击中的部位开始融化,像团被热水浇了的墨汁。

棺椁突然剧烈震动,青铜盖“轰”地砸在地上。

陈玄倒退两步,看见棺内躺着具白骨,骨头上缠着黑红色的血管,头骨上长着两支弯曲的牛角。

白骨的手指动了动,发出瓮声瓮气的吼:“敢坏我好事?我吞了你!”

青铜印的光突然大盛,陈玄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走,掌心的印纹变得清晰如刀刻。

他指向白骨,“镇”字虚影再次升起,这次带着金色的锁链,“叮”地缠上白骨的手腕。

白骨发出愤怒的嘶吼,骨节咔咔作响。

陈玄额角渗出冷汗,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就在这时,锁链突然绷直,白骨的动作猛地一滞,重新躺回棺内。

陈玄踉跄着扶住墙,看见棺盖上多了道半指宽的裂痕,黑气正从裂痕里缓缓渗出。

他摸出怀里准备好的炭笔,快速记下棺身上的铭文,转身要走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他抬头,正看见高处的透气孔外,一双猩红的眼睛闪过。

陈玄也没太在意,迅速回到巷口。

“陈大哥!”

柳如意的声音从巷口传来,陈玄拍了拍阿黄的脑袋:“走。”

两人回到平安坊时,天已经蒙蒙亮。

柳如意指着东边的太学方向:“方才我去井边打水,听见太学里有读书声——可这时候,太学生该还在睡觉吧?”

陈玄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太学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眯起眼,隐约听见朗朗书声里混着低哑的呢喃,像是有人在念诵什么古老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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