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我不明白!”
审讯室外的走廊,空气仿佛凝固。张冰茹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但那股尖锐的质问,却像锥子一样刺破了周围的宁静。
她拦在周国强身前,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航有重大嫌疑,证据链正在形成。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让他当什么特别顾问?这不合规矩!”
周局停下脚步,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浅浅的沟壑,让他看起来比平时苍老了几分。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冰茹,这是上级的决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份量。
“而且,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
“上级?”
张冰茹追问,不肯退让分毫。
“哪个上级?市里?还是省里?为什么我作为专案组的负责人,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周局的眼神变得幽深,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到你了解的时候。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张航这个人,他的背景,他牵扯到的层面,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复杂得多。”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红星船厂的案子,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还在码头打转。失窃的国宝‘惊鸿’剑,失而复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冰茹的呼吸一滞。
她当然知道。
那意味着天大的功劳,更意味着这起案件的性质,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文物走私。
“这个人,”周局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真的是我们撬开‘墨龙’,甚至拔除‘幽冥堂’这颗深埋毒瘤的唯一机会。现在,我们需要他的‘专业知识’,懂吗?”
“可他……”
张冰茹还想争辩,她骨子里的原则在疯狂叫嚣。
“执行命令!”
周局的声音陡然严厉,打断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
“给他最好的待遇,满足他合理范围内的所有要求。还有,张冰茹,注意你的态度!”
话音落下,周局不再看她,带着两名便衣,脚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
张冰茹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方向,又无力地回头,望向审讯室。
门开着,张航已经被一名警员客气地“请”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淡然自若,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审讯,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谈。
待遇与几分钟前,已是天壤之别。
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混合着屈辱与茫然,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棋盘上肆意拨弄,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市局一间专门腾出来的临时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和档案纸张混合的味道。
张航悠闲地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特供龙井。茶叶在玻璃杯中舒展,香气袅袅。
他的对面,是专案组的几位核心成员。
包括脸色依旧难看的张冰茹,还有几位鬓角斑白、眼神锐利的老刑警。
气氛,微妙而紧绷。
“张先生。”
一位年长的王姓刑警率先开口,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试图掌控谈话的节奏。
“既然周局这么信任您,想必您对‘墨龙’案有独到的见解。我们,洗耳恭听。”
话语客气,但那审视的目光,却毫不掩饰。
张航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
“见解谈不上,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回响。
“红星船厂的文物,只是‘墨龙’组织庞大走私链条中,故意抛出来的一个诱饵,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们盘踞本市多年,根深蒂固,不可能只有一个如此简陋的藏匿点。你们之前的调查,过于集中在已知的走私通道和黑市交易上,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利用了一些……更隐蔽,甚至更‘古老’的网络?”
“古老的网络?”王刑警皱起了眉头,身体微微前倾。
“是的。”
张航点头。
“比如,一些传承久远的行会,或者,一些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的特殊群体。这些人脉和渠道,靠常规的刑事侦查手段,很难触及。”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在场的刑警们都陷入了沉思。
这些方向,他们确实很少投入精力去关注。
张冰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
张航看向她,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陈述。
“‘墨龙’能隐藏两年之久,其反侦察能力不容小觑。他们故意暴露一些无关痛痒的线索,牵着你们的鼻子走,让你们疲于奔命,这才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这番一针见血的分析,让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两年废寝忘食的努力,岂不是大部分都成了无用功?
“关于李虎的死。”
张航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桌上那份薄薄的尸检报告简报上。
“瞳孔针状收缩,神经抑制剂,极度恐惧……这些特征的组合,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常见的东西。”
“什么东西?”一名按捺不住的年轻刑警脱口而出。
“南洋一带,流传着一些古老的巫术,比如‘降头术’。”
张航说得轻描淡写。
“其中一些秘药或者精神催眠的手法,就能造成类似的效果,让人的精神在瞬间崩溃,亲眼看到自己最恐惧的幻象。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降头术?”
王刑警的表情变得异常古怪,嘴角甚至抽动了一下。
“张先生,我们是警察,办案要讲科学,讲证据。”
“科学的尽头,有时是玄学。”
张航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了然。
“我并非让你们去相信鬼神之说。但有些犯罪手法,其根源可能与这些古老的、不为人知的文化有关。了解它,理解它,或许能帮我们找到新的突破口。”
他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而望向张冰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