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茹几乎要捏碎手中的对讲机。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仿佛是现实给予她的一记重击。
她猛地转身,双眼像是淬了火的刀,死死地钉在铁栏后的张航身上。
“是你做的?”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带上了一丝撕裂般的沙哑。
“还是你早就知道?”
张航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一潭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她失控的惊怒,却不起一丝涟漪。
“张警官。”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现在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知道,也不是探寻谁做的。”
“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利用这颗已经摆上棋盘的棋子。”
“棋子?”
张冰茹只觉得一股寒流从头顶灌到脚底,瞬间冻结了血液。
“鱼鹰是一条人命!”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所以,他的死,不能白费。”
张航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而非讨论一条生命的价值。
“按照我说的做。”
他看着她,目光里没有请求,只有不容置疑的陈述。
“对外宣布,鱼鹰叛变,或者被‘墨龙’灭口。”
“然后,放出一个关键的假消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张冰茹时间消化。
“就说,鱼鹰在死前,留下了一些关于‘墨龙’核心层,甚至与幕后‘幽冥堂’直接相关的线索。”
“这些线索,是一份名单,或是一个账户。”
“但这些线索目前还残缺不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并且警方正在全力核实,试图补全。”
张冰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这个计划,在鱼鹰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此刻听起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致命的诱惑力。
它不再是赌博。
而是用一条已经逝去的生命,做成了最锋利的鱼钩。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其中的利弊与风险。
怀疑,愤怒,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抓住稻草的冲动,在她心中剧烈交战。
“我会考虑。”
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说完,她不再看张航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猛然转身就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区里,显得格外清脆,也格外决绝。
“把他带出来!”
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警员命令道。
“转移到第一看守所,A栋,单独羁押!”
“张队!”
跟随她的警员脸上写满了迟疑与为难。
“第一看守所的A栋……而且周局那边……”
“执行命令!”
张冰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警员身体一震,立刻立正。
“是!”
她没有再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片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城西烂尾楼。
夜风阴冷,卷起地上的沙尘,呜咽着穿过一栋栋水泥浇筑的建筑骨架,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刺眼的探照灯撕破了浓稠的夜幕,将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照得如同白昼。
警戒线将整个核心区域层层封锁。
鱼鹰的尸体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
他倒在一片狼藉的建筑垃圾中,身体扭曲,四肢僵硬。
那张曾经鲜活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惊恐。
双眼圆睁,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而那对瞳孔,已经收缩成了两个细小的、漆黑的针尖。
“和光头李虎的死状,完全一样。”
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面色凝重地对张冰茹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凉意。
“毒物检测需要时间,但从这种典型的瞳孔反应看,极有可能是同一种未知的神经毒素。”
张冰茹的目光从尸体上艰难地移开。
她望向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璀璨的光点,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心中,一片冰凉。
“张队。”
一名年轻的刑警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又有些欲言又止。
“外面……外面都在传……”
“说什么?”张冰茹的声音很冷。
“说我们抓错了人,张航是被冤枉的……现在连自己的线人都保不住……还说,那个张航,就是个扫把星,他到哪,哪就死人……”
“闭嘴!”
张冰茹厉声打断。
但她心里清楚,这些流言蜚语,此刻就像致命的病毒,正在警局内部,甚至更高层之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
毕竟这一次张航从头到尾都在警局人的视线范围里,而鱼鹰的死也就证实了光头的死亡和张航没有任何关系。
按理说张航已经算是洗清了嫌疑,现在还把对方关进看守所里明显是不合理的。
但张冰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个张航实在是太邪门了。
第一看守所,A栋,07号监仓。
冰冷,死寂。
这里是整个看守所里最特殊的地方。
不久前,光头李虎就是在这里,在无数摄像头的监控下,离奇地死去。
此刻,同样的监仓,迎来了新的“住客”。
张航盘腿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双目微阖,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风暴,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就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融入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夜,越来越深。
看守所的走廊里,只有巡逻狱警那双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单调脚步声,在空旷的建筑里来回激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声音轻得如同幻觉。
一道黑影,如同从墙壁的阴影中渗透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07号监仓的铁门之外。
他身形瘦削,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与流畅。
他手中拿着一串造型奇特的金属工具,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是在那沉重的电子机械锁上轻轻拨弄了几下。
伴随着一声更轻微的机簧弹开声,那道足以抵御暴力冲击的铁锁,便被悄然打开。
黑影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侧身闪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监仓内,光线昏暗。
张航依旧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背对着门口,似乎对这名不速之客的到来,毫无察觉。
黑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意。
他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
那柄短刃造型奇特,刃身呈现出一种哑光的乌黑,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的脚步轻盈如猫,脚下的胶鞋踩在地面上,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步。
两步。
他一步步逼近床上的张航,像一个正在接近猎物的顶级掠食者。
空气仿佛凝固了。
黑影举起了手中的短刃,刀尖在昏暗中,对准了张航的后心要害。
那是足以一击毙命的位置。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衣物,触及皮肉的刹那。
“等了你很久了。”
一个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在死寂的监仓内清晰地响起。
那个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黑影的耳边炸开。
黑影扬起的右臂,猛地一僵。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自己被发现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