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的地面在轰鸣中裂开时,云澈正握着九转噬天鼎的边缘。
那道裂缝来得毫无征兆,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撕开了大地的皮肉,岩浆的腥热气息瞬间裹住他的脚踝。
他踉跄着跌落,指尖在鼎身划出火星,"噬天"二字的刻痕却突然泛起温热,像是某种古老的回应。
坠落的过程极短,却足够让他看清下方的景象——岩浆在溶洞内翻涌,暗红的液体中漂浮着数块焦黑的骨片,岩壁上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竟在他下落时开始流动,仿佛活物般缠向他的手腕。
"轰!"
他重重砸在岩浆边缘的石台上,滚烫的气浪掀翻了衣襟,后背上的黑翼经文突然灼烧起来。
系统的提示音紧跟着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检测到兽魂残魂,位于岩浆核心。
融合需代价:一滴龙血可短暂融合双魂。"
龙血?
云澈扯动渗血的衣襟,露出心口处淡青色的龙鳞印记——那是暗影游龙体觉醒时留下的痕迹。
他咬了咬牙,指尖凝聚起一丝血珠,那血珠刚一脱离皮肤,便被岩壁上的金纹卷走,滴入下方沸腾的岩浆。
异变突生。
原本翻涌的岩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凝结,竟在溶洞中凝成一阶阶通往深处的阶梯。
黑焰从他背后腾起,化作遮天蔽日的黑翼,鳞片顺着手臂蔓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更令他震惊的是,岩壁上浮现出青龙玉佩的虚影,那是尚德长老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此刻正与他黑翼上的经文共鸣,发出清越的龙吟。
"噬天血契者,速现真身!"
冷冽的喝声从溶洞外传来。
云澈抬头,正看见一道身影破云而下,玄色道袍上绣着金纹,手中握着七枚泛着幽光的镇魂钉。
来者眉骨高挺,左眼处有道狰狞的疤痕,正是三天前闯入仙村的散修赤阳子。
"来得正好。"云澈低笑一声,黑翼猛地收拢。
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彻底挣断了枷锁,骨骼发出噼啪的碎裂声——下一刻,百丈长的黑鳞巨蟒破岩而出,尾尖扫过赤阳子的镇魂钉,竟将那七枚法器撞得粉碎。
"系统提示:反噬抵消成功,但需消耗三日修为。"
云澈的意识在化形与本体间挣扎,却仍精准地探爪勾住赤阳子腰间的"破禁符"。
那符纸入手发烫,像是藏着某种禁忌的力量。
赤阳子瞳孔骤缩,刚要结印,巨蟒的蛇信已擦着他面门扫过,带起的气浪掀翻了他半幅道袍。
"你到底是谁?"赤阳子退到十丈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忌惮。
但云澈已无心回答。
他能清晰感受到,仙村方向有股熟悉的气息在剧烈波动——是兰芝的龟甲。
当他化回人形落在广场时,正看见兰芝跪在祠堂前,手中的龟甲裂成碎片,裂纹中浮现金色图腾:一条黑鳞巨蟒缠绕着青铜古鼎,蛇目与鼎上的"噬天"二字重叠,分明是他与噬天血契相连的印记。
"怪物!"
"他就是害祠堂封印碎裂的祸根!"
村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赵艰握着淬毒的刀尖抵住他咽喉,手背上青筋暴起:"三天前老周头的牛被吃了,昨晚王婶的鸡舍全空了,原来都是你这妖物干的!"
"我没有......"
"住口!"赵艰的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刺破了云澈的皮肤,"你从小在村里长大,我们当你是亲儿子,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黑翅膀,蛇鳞,连兰芝的龟甲都认你是灾星!"
兰芝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眶通红:"不是灾星,是......"
"是古兽核心的宿主!"赤阳子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不知何时换了件干净道袍,目光如刀,"十五年前,玄界大泽的古兽灾变,最后一头噬天蟒的核心就落在这破村子里。
你们养的不是人,是古兽的容器!"
广场陷入死寂。
云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翻涌,是噬天血契的力量,是暗影游龙体的躁动,还有青龙玉佩传来的温热。
他望着周围熟悉的面孔——张婶攥着给病中的他熬的药罐,李叔摸着他小时候爬树摔断的腿骨,连最疼他的王奶奶都颤巍巍地后退,手中的枣糕掉在地上。
"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的声音发颤,"从小到大,我给张婶挑水,帮李叔修屋顶,王奶奶的药都是我去后山采的......"
"那祠堂的封印呢?"赵艰的刀尖更深了些,"十五年前镇压古兽核心的噬心图腾,昨晚为什么会碎?"
云澈想起前晚在鼎前的发现,想起张虎踏血雾升起的身影,喉间像是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攥紧手中的破禁符,系统再次震动:"检测到体内噬天诀经文,强行催动需代价:半碗心头血。"
心头血。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龙鳞,指尖凝聚起血珠。
黑翼在背后展开,带起的风掀飞了村民的头巾。
可就在他要将破禁符按在胸口时,一道青色流光突然横在他面前——是李长福的长老令,悬浮在半空,发出嗡鸣。
"小彻。"李长福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的腰已经弯得像张弓,可目光依然清亮,"你小时候偷吃我的酒,说'等我长大了,要保护全村人'。
现在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云澈望着这位从小教他识文断字的老人,喉结动了动:"我要查清血契的真相,我要......"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撞碎了门扉。
紧接着,一道癫狂的笑声穿透夜幕,混着鼎鸣,直刺众人耳膜:"小崽子,你以为能护住他们?
等血契彻底觉醒......"
声音戛然而止。
广场上的灯火突然全部熄灭。
兰芝颤抖着捡起一片龟甲碎片,上面的裂纹竟在月光下重新拼合,映出祠堂内的景象——被镇压了三十年的噬心图腾彻底崩碎,血雾中,一道白发泛红的身影正握着半块青铜残片,左眼的血洞深处,九转噬天鼎的倒影愈发清晰。
"那是......张凌晨?"有人小声惊呼。
云澈的识海再次响起系统提示:"核心任务进度更新:23%。"
他望着祠堂方向,黑翼上的经文流转得更快了。
破禁符在掌心发烫,青龙玉佩在怀中震动,而李长福的长老令仍悬浮在他面前,像是一道无声的屏障。
夜风卷起地上的枣糕碎屑,王奶奶蹲下身,颤抖着捡起那半块糕,轻轻拍去灰尘。
"小彻啊。"她的声音像片落叶,"你要是真能查清真相......奶奶给你留的枣子,还在房梁上挂着呢。"
云澈的眼眶突然发热。
他望着周围逐渐安静下来的村民,望着李长福信任的目光,望着兰芝攥紧的龟甲碎片,最终将破禁符收进怀中。
黑翼缓缓收拢,鳞片从皮肤上褪去,只留下心口处淡青色的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我会查清一切。"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夜色里,"包括......是谁,该为这三十年的秘密,付出代价。"
祠堂方向,那道癫狂的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更刺耳。
而在云澈的识海中,系统提示仍在持续:"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建议宿主尽快前往祠堂......"
祠堂方向的笑声像钢针般刺破夜的静谧,张凌晨的声音裹着血锈味撞进众人耳膜:"十五年的噬天血契终于要圆满了!"广场上的烛火被风卷得东倒西歪,赵艰的刀尖微微发颤,张婶的药罐"当啷"坠地,褐色药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狰狞的纹路。
"跟我来!"兰芝突然攥住云澈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股奇异的灼热,像是握着火种。
龟甲碎片还攥在她另一只手里,裂纹中泛着的金光此刻正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流转,在云澈手背上烙出半枚蛇形印记——那是方才祠堂图腾里缠绕古鼎的黑蟒轮廓。
"你母亲......"兰芝的声音发紧,月光下她眼尾的泪痣微微跳动,"我占卜了七七四十九次,龟甲每次碎成的纹路都指向同一个名字。
可直到刚才,当你的黑翼掀开祠堂的血雾时,我才看清......"她顿了顿,攥着龟甲的手因用力而泛白,"那图腾里缠着噬天鼎的黑蟒,蛇鳞的纹路,和你襁褓里裹着的碎布上的针脚,一模一样。"
云澈的呼吸蓦地一滞。
他想起村志里记着的那个雪夜——十五年前的冬夜,村民在村口老槐树下捡到他时,他裹着半幅青缎襁褓,缎子边缘绣着盘云纹,可最里层有几针歪歪扭扭的锁麟针,像极了初学女红的人绣的。
这些年他总以为那是普通的旧物,此刻被兰芝点破,胸口的龙鳞印记竟泛起酥麻的痒意,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现在去验证还来得及!"兰芝拽着他往村后走,发梢扫过他耳畔,"村志里说,当年镇压噬天蟒核心的,除了祠堂的噬心图腾,还有古墓里的......"
"兰芝!"李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人扶着长老令,腰背依然佝偻,目光却像穿透了夜色,"古墓的封石我前日刚加了三道锁。"他说着,从袖中摸出枚青铜钥匙抛来,钥匙上铸着与云澈龙鳞印记相似的纹路,"小彻,你若信我,便带她去。
有些秘密,该见光了。"
赤阳子突然拦在路中央,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古兽核心宿主擅闯禁地?
你们可知那古墓里镇压的不只是......"
"闭嘴!"兰芝猛地转身,龟甲碎片在她掌心迸出金芒,"你寻了十年的'克制古兽秘法',不就在古墓的碑文中?
若想知道噬天蟒为何选择他做宿主,现在就跟来!"
赤阳子的瞳孔缩成针尖,到底退到一旁。
村后的山径覆着薄霜,两人的脚印在碎石上叠成深浅不一的痕。
兰芝的脚步很急,发间的银铃碎响混着远处祠堂传来的闷响,像两根绷紧的弦。
行至后山腰,一片黑黢黢的碑林突然在月光下显形——碑身全是玄铁所铸,每块碑上都刻着"噬天"二字,只是笔画被斩得支离破碎,像是被某种巨力强行抹去了首尾。
"到了。"兰芝停在最中央的墓碑前。
那碑比其他的矮半尺,碑面光滑如镜,却没有刻字。
她指尖按在碑身某处,玄铁突然泛起温热,竟缓缓裂开条缝隙,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幅青缎——正是云澈襁褓上缺失的那一半!
青缎展开时,月光突然变得极亮。
缎子上用金线绣着完整的盘云蟒纹,蟒目处嵌着两粒极小的东珠,而在蟒尾的位置,用朱砂写着个娟秀的"兰"字,墨迹虽淡,却带着股清冽的药香,像极了王奶奶房梁上挂的枣子晒久了的味道。
"这是......"云澈的声音发哑。
兰芝的手指轻轻抚过"兰"字:"我第一次给你测骨相时,龟甲就裂出这个字。
可当时祠堂的封印还在,我不敢说......"她突然抬头看向碑林深处,瞳孔骤缩,"有人!"
云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月光被墓碑切割成碎片,在最角落的碑后,有道青色影子一闪而过。
那身影极瘦,发间别着朵白色琼花,竟与他襁褓上的盘云纹绣工如出一辙。
"谁?"他脱口而出,抬脚要追。
兰芝却按住他肩膀,指向青缎上的蟒目:"先看这个。"东珠在月光下泛起幽蓝,里面竟映着座地宫的轮廓,门楣上刻着"噬天古墓"四个大字,门环是两条交缠的黑蟒。
远处祠堂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封印。
兰芝将青缎塞进云澈怀中,拽着他往碑林深处走:"来不及了,古墓的入口就在......"
话音未落,那道青色身影又从另一块墓碑后闪出。
这一次,云澈看清了——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青衣上沾着星点血渍,却生得眉如远黛,眼尾微微上挑,竟与他心口的龙鳞印记有几分相似。
她望着云澈,唇动了动,却在兰芝转头的瞬间,再次隐入碑影之中。
"小彻?"兰芝回头,"你在看什么?"
云澈攥紧怀中的青缎,目光扫过碑林深处。
那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几片枯叶打旋,像是有人刚刚站过的地方。
他摸了摸胸口的龙鳞,又看了看兰芝手中发亮的龟甲碎片,喉间涌起股热流——是系统的提示音,这次比以往都清晰:"检测到血脉关联能量,建议宿主进入噬天古墓......"
祠堂方向的血雾已经漫到了后山,腥甜的气味裹着张凌晨的尖叫飘来:"云澈!
带着你的血契来见我——不然这村子,就给古兽核心垫棺材!"
兰芝拽着他的手更紧了:"走,古墓里有你要的答案。"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碑林深处时,那道青衣少女的身影再次从墓碑后走出。
她望着云澈离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半块青铜残片——与祠堂里张凌晨手中的那半块,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噬天鼎纹路。
"终于......"她轻声呢喃,声音被血雾卷向夜空,"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