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风裹着后山灵脉断裂的焦糊味灌进祠堂门缝,云澈的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青苔,指腹被龟甲碎片灼得发疼。
这碎片自碑林分别后便开始发烫,此刻竟在他掌心烙出淡蓝纹路,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穿过村东老槐树,绕过晒谷场,最终停在祠堂朱漆门前。
"吱呀——"
推开门的瞬间,混着铁锈味的血气扑面而来。
祭坛上的青铜灯树燃着幽绿鬼火,兰芝跪坐在蒲团上,素白裙裾浸透暗红,她的右手握着柄刻满咒文的骨刀,刀尖正抵着左腕动脉,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青石板上画出扭曲的图腾。
最让云澈瞳孔收缩的是,她身后浮着团灰蒙蒙的影子——那影子生着鹰喙蛇身,眼窝处跳动着两点幽光,赫然是前日在墓室里见过的张虎虚影!
"兰姨?"云澈踉跄两步,腰间的夺宝系统突然剧烈震动,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核心兽魂即将觉醒,激活条件:需以祠堂镇仙柱为引!
当前危险等级:九段!"
兰芝闻声抬头,原本温和的眼瞳此刻泛着诡异的赤光。
她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骨刀"当啷"掉在地上,却在眨眼间抄起祭坛边的匕首,直刺向云澈心口:"小彻,别怪兰姨...噬天血契需要你的精血激活图腾!"
寒光映着云澈骤缩的瞳孔。
他本能地侧身翻滚,匕首擦着左胸划过,在衣襟上撕开道血口。
祠堂四壁突然泛起青光,十二尊镇仙柱上的古兽浮雕竟活了过来——白虎甩尾撞碎窗棂,玄鸟振翅掀翻香案,最中央的饕餮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几乎要咬到云澈后颈。
"村东头有血光!"
"是祠堂方向!"
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喊杀声撞破木门。
赵艰手持淬毒短刃冲在最前,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抄着柴刀、锄头的村民。
三长老的刀光晚一步劈开血雾,青锋过处,兰芝持匕首的手腕"啪"地坠地,断口处翻卷着黑紫色的筋脉,像条活物般抽搐。
"李长老说要保护小彻,不是要你献祭!"三长老反手收刀入鞘,刀身嗡鸣震得烛火摇晃。
他盯着兰芝身后的虚影,刀眉拧成死结:"李长福,你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武修?"
"老匹夫,你当年斩我分身时可没这么多废话。"虚影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灰雾翻涌间凝出实体——是个头发灰白的老者,左脸爬满蜈蚣似的疤痕,右脸却保养得像十五岁的模样。
他抬手接住兰芝断裂的手腕,黑紫色筋脉瞬间缠上他的手臂,"十五年了,这具傀儡养得不错吧?
兰家的血脉,最适合做噬天鼎的引。"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沉闷的轰鸣。
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红色的雾气从地底喷涌而出,露出口一人高的青铜鼎——鼎身铸满倒悬的古兽,每道纹路都渗着黑血,正是玄界传说中吞噬神魂的九转噬天鼎!
"检测到核心即将苏醒!"系统的尖啸几乎要刺穿云澈耳膜,"融合条件:需以青龙玉珏融合兽魂!
当前代价:宿主寿命折损十年!"
"玉珏?"云澈摸向颈间,那枚随他长大的青龙玉珏正发烫,玉身浮现出与龟甲碎片相同的蓝纹。
"小彻!
接着!"尚德从人群后挤出来,他腰间的钱袋早不知去向,此刻正攥着块染血的碎玉——竟是李长福方才塞给他的半块玉珏!
两人同时松手,两半玉佩"咔"地合为一体,青龙虚影从玉中飞出,龙鸣震得祠堂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黑翼与龙爪在半空相撞。
九转噬天鼎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鼎身的古兽纹路全部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撕咬青龙虚影。
兰芝突然挣脱众人束缚,踉跄着扑向鼎口,她断裂的手腕处又渗出黑血,在地面画出条血线,直通云澈脚下。
"兰姨你疯了!"云澈想去拉她,却见兰芝抬头冲他笑,那笑容里终于有了几分熟悉的温柔:"小彻...对不起...当年是我偷换了你的襁褓,是李长福逼我...他说只要我养着你,等你血脉觉醒就能救我儿子..."
"住口!"李长福的瞳孔骤缩,挥手射出三道黑芒。
兰芝闷哼一声,心口绽开血花,却仍死死抓着云澈的手腕,将那枚龟甲碎片塞进他掌心:"这是...你亲娘的...快逃..."
"兰芝!"赵艰红着眼扑过去,短刃刺进张虎胸口。
三长老的刀光紧随其后,直接削掉了李长福半只耳朵。
可那老者却像没知觉般,掐住兰芝的脖子将她提起来,塞进了噬天鼎!
"不——!"云澈嘶吼着扑过去,却被鼎口涌出的黑雾掀翻在地。
他看见兰芝的龟甲碎片从掌心滑落,在青石板上撞出裂纹,艾草香混着血味钻进鼻腔,像极了小时候她哄他睡觉时的味道。
"小彻!走!"
染血的身影突然撞开李长福。
李长福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他胸前的衣襟浸透鲜血,手里还攥着半块断砖——正是方才墓室里砸向张凌晨的那块。"仙村的灵脉早被那老东西抽干了...再不走...整座山都要塌!"
"首领!"三长老的刀砍在张凌晨后心,却只砍出道白痕。
老者反手抓住李长福的脖子,指缝里渗出黑血,"老东西,你以为用命换他就能逃?
这血契早把他和噬天鼎连在一起——"
"轰——!"
地动山摇般的轰鸣打断了他的话。
祠堂顶部的瓦片纷纷坠落,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滚烫的岩浆。
云澈被气浪掀得撞向门框,恍惚间看见李长福被甩进鼎口,尚德扑过去想拉他,却被黑雾卷得撞在墙上。
赵艰的短刃扎进张虎眼睛,三长老的刀砍断了那只掐着李长福的手,可这些都像落在水面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浪花。
"走!"李长福的声音混着咳嗽传来,"去...去找...龟甲...完整的龟甲..."
云澈的后背撞在门外的老槐树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勉强抬头,正看见祠堂在塌陷——青石板像纸片般碎裂,九转噬天鼎的尖角刺破地面,张凌晨的虚影被岩浆吞没前还在狞笑,兰芝的龟甲碎片在废墟里闪了最后一道蓝光,"咔"地碎成八瓣。
山风卷着灰尘灌进他的喉咙,云澈攥紧掌心的龟甲残片,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碎片上,竟让那淡蓝纹路亮得刺眼。
他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回荡,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此刻他的耳中只有一个声音——兰芝最后那句"你亲娘的",和李长福咳血的叮嘱,混着后山灵脉彻底断裂的轰鸣,在脑内炸成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云澈缓缓蹲下,捡起脚边半块染血的龟甲。
月光从云层后漏出来,照在碎片上,隐约映出个模糊的"云"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亲生母亲的姓氏。
祠堂废墟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封印破碎的轻响。
云澈猛地抬头,正看见塌陷的地面下闪过道金光,那光里似乎裹着条青龙,正张开嘴,露出尖锐的龙牙。
岩浆的灼浪裹着焦土的腥气扑在云澈脸上,他被气浪掀得在地面翻滚数丈,后背撞在断裂的青石板上时,肋骨几乎要碎成齑粉。
眼前金星乱冒间,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是兰芝的龟甲残片彻底崩成齑粉了。
细碎的蓝光在尘雾里一闪而逝,像极了那年冬夜,兰芝举着碎瓷片给他补棉袄时,烛火映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晃出的那点暖光。
"小彻——"
这声带着血沫的呼唤还在耳畔,下一刻却被更阴鸷的笑声碾碎。
云澈勉强侧过脸,透过弥漫的灰雾,正看见塌陷的地坑里,张凌晨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猩红,连那道狰狞的疤痕都渗出黑血,在脸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他脚下的九转噬天鼎完全从地底下拔了出来,鼎身的古兽纹路全部活了过来,正张着獠牙啃食四周的残垣断木。
"噬天血契终于圆满了——"张凌晨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抬手按在鼎身上,黑血顺着指缝渗进纹路,"你母亲当年逃得倒快,可她留在龟甲里的血脉,早被我种进这丫头的魂里。
现在龟甲碎了,血契成了......你母亲的位置,由你来替代!"
"什......么?"云澈的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他挣扎着想去抓什么,却只触到满手的碎石。
兰芝临终前那句"你亲娘的"突然在耳边炸响,他这才惊觉,原来龟甲里藏的不只是姓氏,更是母亲用血脉设下的封印——而他,竟成了破封的钥匙。
"鼎灵认主,需以活魂为引!"系统的机械音突然清晰起来,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检测到宿主血脉与噬天鼎产生共鸣,当前融合进度:17%......"
话音未落,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颤。
云澈眼前的地缝突然像活物般裂开,露出下方翻涌的岩浆河。
他整个人顺着斜坡往下滑去,慌乱中右手抓住块凸起的岩石,却听"咔嚓"一声,石屑纷飞间那岩石竟碎成齑粉。
生死关头,左手本能地向前一抠,指甲深深陷进岩缝里,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眼前清明了些——岩缝里似乎嵌着什么冰凉的东西,像是金属,又像是某种刻着纹路的碎片。
与此同时,识海里的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原本机械的提示音带上了几分焦躁:"警告!
警告!
检测到上古龙纹共鸣......"
"小彻!"
模糊的呼喊里,云澈看见三长老的刀光劈开尘雾,赵艰的短刃擦着他发梢扎进他身侧的岩缝。
可他的左手仍死死抠在岩缝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岩缝里那冰凉的东西正顺着他的掌心,往血管里钻着某种滚烫的力量。
他听见下方传来鼎鸣般的震动,看见张虎的猩红白发在岩浆光里狂乱飞舞,而自己左手的岩缝深处,有幽蓝的光正顺着石纹蔓延——像极了龟甲碎片上的纹路,却更磅礴,更古老。
地裂还在扩大。
云澈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正拽着他往岩浆里坠去,可左手岩缝里的那点冰凉却像根钉子,死死钉住他的命。
系统的蜂鸣越来越急,他甚至听见了龙啸般的轰鸣,混着张虎的狞笑,在耳边炸成一片混沌。
"云家血脉......果然......"
最后一丝清醒里,云澈看见自己左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淡蓝色的龙鳞纹路。
岩缝里的冰凉突然化作热流,顺着血管冲上心口,颈间的青龙玉佩"嗡"地轻颤,与那热流共鸣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而在他抠住的岩缝深处,有块刻着古老符文的青铜残片,正随着他的血液渗透,缓缓露出半行模糊的字迹——"青龙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