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窥命镜在掌心烧出个火辣辣的印子。
黑衣首领的精神侵蚀术像根生锈的钢针,正顺着后颈往脑仁里钻——这招我在《百邪录》里读过,专挑人心最脆弱的缝隙啃噬,可他不知道,我前世社恐时,早把如何伪装情绪练得比吃饭还熟。
怕么?他踩着碎瓦片逼近,玄色劲装沾着酒渍,七分像我的脸上浮着病态的潮红,你娘临终前攥着你手喊疼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怕?
我喉结动了动。
前世母亲癌症晚期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消毒水味、仪器的滴答声、她指甲掐进我手背的疼——但我立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这是心理课上学的痛觉锚定法,用生理疼痛切断情绪共鸣。
他的瞳孔缩了缩。
精神侵蚀术的波动明显滞了滞——果然,这类邪术依赖目标情绪反馈,就像蛇要闻着血腥才能锁定猎物。
我故意让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抠进墙缝里,指节发白: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比你更懂你。他笑了,第三只眼的血光更盛,抬手就要再压过来。
机会来了!
我摸到袖中那张情绪共振符——这是用苏清欢给的合欢花汁画的,能把对方释放的情绪原样反弹。
窥命镜的红丝突然缠住他的手腕,镜面裂痕里传来细微的咔声,我瞬间捕捉到他术法波动的间隙。
现在!我默念着,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我眉心的刹那,猛地将共振符拍在他心口。
啊——!他的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精神侵蚀术反弹的瞬间,他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踉跄着撞翻供桌,烛台滚落在地,火舌舔着他的衣角。
我这才看清他后颈的刺青:三眼乌鸦的第三只眼是活的,正随着他的抽搐缓缓闭合。
三眼乌鸦...是轮回的看门人...他趴在地上,血沫混着话往外涌,玄色劲装烧出个焦黑的洞,他们...要锁死...所有可能...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开始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最后只余下一片焦黑的灰烬,和灰烬里半枚泛着冷光的令牌。
祠堂里突然起了风。
我盯着那堆灰烬,后背沁出冷汗——这不是普通的气化,倒像是被某种规则直接抹除了存在。
更让我寒毛倒竖的是,头顶传来熟悉的、镜面碎裂般的嗡鸣。
抬眼的瞬间,我差点栽倒。
他就悬浮在房梁下,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青布短打,连衣角的鱼线补丁都分毫不差。
可他的眼睛是镜面的,瞳孔里翻涌着无数个我:有握着染血长剑的魔君,有被锁在铁笼里的囚徒,有浑身是血倒在青石板上的尸体...
又见面了,陈昭。镜我的声音像两块玉璧相击,带着空荡的回响,或者该叫你...幸运儿?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墙。
窥命镜突然变得冰凉,这次的灼烧感是从心底泛起的——我早该想到,三眼乌鸦的人为什么长着和我相似的脸。
镜我上次消失前说的命运的博弈,原来从这里就开始了。
进来。他抬手一抓,祠堂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道镜面,寒森森的光裹住我的脚踝。
我想挣,可那光比玄铁锁还沉,眨眼间就把我拽进另一个空间。
这是个镜子的迷宫。
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我:左边那面里,我正把淬毒的匕首捅进苏清欢的心口;右边那面里,林雁秋的尸体倒在我脚边,我对着她的血笑;最远处那面最大的镜子里,我跪在地府门前,手中的窥命镜正吞噬着顾九娘的魂魄。
看到了么?镜我从背后走来,他的影子投在镜面上,和所有邪恶的我重叠,你不过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个。
你以为的凡躯证道,不过是天道随手拨弄的骰子。
我攥紧窥命镜,镜面突然亮起暖黄的光——这是上次苏清欢用回春术帮我温养时留下的灵力印记。
那些被镜子扭曲的画面突然晃动起来,魔君的剑掉在地上,囚徒的锁链裂开缝隙,死去的我缓缓闭上了眼。
你怕了。我转身盯着他,镜面上的暖光映得我眼睛发酸,你怕我真的能走出这些可能性。
所以你让三眼乌鸦的人来干扰,所以你亲自来动摇我。
镜我的镜面瞳孔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抬手要抓我的脖子,我却先一步摸出怀里的涅槃丹——这是清欢用三百年朱果炼的,能逆转一次因果。
我捏碎丹丸,丹粉在空气中炸开紫色的雾。
因果错乱!我喊出声。
镜子迷宫突然开始旋转,无数个我的影子撞在一起,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我跟着窥命镜的热度狂奔,终于在最中央的镜子里,看见镜我最原始的形态:那是个蜷缩在黑暗里的少年,脸上全是前世被霸凌时的泪痕。
你不是我。我一拳砸在那面镜子上,你只是我最不堪的恐惧,最懦弱的逃避。
镜面轰然碎裂。
镜我的身影开始消散,他最后看我的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期待?
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我。他的声音像风里的碎纸片,当你发现天道的真相,当你面对最亲的人的死亡...你会主动戴上这副面具。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蹲在青水镇市集外的老槐树下。
晨雾已经散了,卖早点的阿婆正掀开蒸笼,白汽里飘来包子香。
可我手里多了枚令牌,背面刻着三眼乌鸦,正面是一行我看不懂的古字。
公子?
你没事吧?阿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抬头冲她笑了笑,指尖却死死抠住令牌——三眼乌鸦说他们是轮回的看门人,镜我说天道的真相,这些线索像乱麻似的缠在脑子里。
更让我不安的是,刚才在镜界里,我分明听见...
当——
我猛地抬头。
青水镇的晨钟向来是寅时三刻响,可现在日头都爬过屋檐了,钟声却迟迟没来。
相反,从镇外主峰方向飘来一阵阴风,裹着若有若无的鬼哭,像极了...有人在哭丧。
我握紧窥命镜,镜面裂痕里渗出的红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刺眼。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