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的通道比想象中陡峭，我扶着岩壁往下挪步时，掌心被烫得发疼——原来这石层里渗着岩浆，像血管似的在石缝间流动。
慕容婉儿的裙角扫过石壁，立刻腾起一缕焦烟，她倒抽冷气，手指更紧地抠住我手腕：“陈师兄，这石头在烧！”
“闭气。”我扯下腰间的布巾蒙住口鼻，硫磺味已经刺得鼻腔发酸。
越往下走，温度越高，额角的汗刚冒出来就被蒸发，在脸上结出盐粒。
直到脚下一空，我才看清——我们站在环形岩廊上，正对着一片地下熔岩湖。
暗红的岩浆翻涌如沸粥，湖面倒映着岩壁上的火纹，把一切都染成血红色。
湖中心浮着块黑黢黢的岩石，足有半间屋子大，表面坑坑洼洼，仔细看竟刻着只展翅的乌鸦——三只眼睛，中间那只嵌着颗幽蓝的珠子，正随着岩浆的晃动忽明忽暗。
我喉咙发紧。
周墨白残魂死前那句“玄冥是锁的一部分”突然撞进脑子，再想起宗门禁地那卷被撕毁的《九界志》里，确实画过三眼乌鸦图腾，旁边批注“轮回之钥，必为所窥”。
“果然……”我声音发哑，“他们早就盯上了这里。”
“谁？”慕容婉儿顺着我目光望去，突然攥得我手腕生疼，“陈师兄，湖面在动！”
我抬头的瞬间，后颈寒毛炸起。
原本平静的熔岩湖突然翻涌成漩涡，数十道黑影破“水”而出——不是岩浆，是裹在黑袍里的修士！
他们浑身冒着焦味，显然刚从岩壁里的暗格里钻出来，腰间悬着淬毒的短刃，面上戴着半张乌鸦面具。
为首那人身形微晃，面具“咔”地裂开道缝，露出半张脸——左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刀疤，右耳缺了半截。
我瞳孔骤缩，这张脸我在宗门禁地见过！
三个月前夜探藏经阁时，墙角监控的傀儡眼里，就映着这道刀疤。
“火灵心核本不该落入凡人之手。”刀疤男扯下面具，露出嘴里参差不齐的黄牙，“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他话音未落，左右各有三个黑袍人已经呈扇形包抄过来。
我迅速扫过他们的气息——最低筑基中期，最高金丹初期。
人数是我们的十倍，但灵气波动发虚，应该是用了禁术强行提境。
刺客型修士，擅长速攻和毒杀。
慕容婉儿已经抽出腰间的短刃，手却抖得握不住刀柄，短刃“当啷”掉在地上。
她指甲掐进我手背：“陈师兄，我、我……”
“躲我身后。”我反手握住她手腕，把她拽到岩廊凸起的石棱后。
火灵童子不知何时飘到我肩头，红瞳里熔金翻涌：“要战？”
“不，要跑。”我摸出怀里的火药弹——用硫磺、硝石和炭粉混着蜂蜡搓的，上次对付水盗时试过，遇高温能炸出烟雾。
现在岩浆的热度刚好够。
我捏碎一枚火药弹的封蜡，趁刀疤男挥刀冲来的刹那甩向他脚边。
“轰！”橙黄的烟雾腾起，混着刺鼻的硫磺味，立刻有两个黑袍人被熏得踉跄，捂住口鼻后退。
“好机会！”我拽起慕容婉儿的胳膊，“跟紧我！”
火灵童子当先冲进烟雾，红靴尖点在岩浆表面——竟像踩在平地上似的，激起一串火星。
我咬咬牙，拉着慕容婉儿跳了下去。
脚底触到岩浆的瞬间，皮肤刺痛得几乎要烧起来，但火灵心核在识海发烫，一股清凉顺着经脉涌遍全身。
“是心核在护着我们！”慕容婉儿惊喜地喊，可话音刚落，背后传来破空声。
我猛一偏头，一柄淬毒短刃擦着耳朵飞过，扎进旁边的岩石，立刻冒起青烟。
“小心！”我把慕容婉儿往怀里一带，又甩了两枚火药弹。
这次烟雾更浓，模糊了追兵的视线。
我们跌跌撞撞冲上湖心岩时，背后的短刃还在“叮叮”地扎进岩石。
“呼……呼……”慕容婉儿靠在岩石上喘气，发梢沾着岩浆的碎屑，在她额角滋滋作响。
我扯下外袍替她拍掉，目光扫过岩面——三眼乌鸦的雕刻更清晰了，中间那只眼睛的蓝珠正随着我的靠近发出嗡鸣。
“你们还不明白吗？”
火灵童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站在岩顶，红袍被岩浆热气掀起，整个人像浸在血里。
原本总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小脸此刻严肃得可怕，红瞳里翻涌的熔金竟凝成了龙形纹路。
“火灵心核并非单纯的力量传承。”他抬手按在乌鸦眼睛的蓝珠上，“它是‘九界轮回’封印的关键之一。”
我喉咙发紧：“周墨白说玄冥是锁的一部分……”
“玄冥是锁，心核是钥。”火灵童子转身看向我，目光像要穿透我的骨头，“而你……才是那个能真正解开它的人。”
岩面突然震动起来。
我踉跄两步扶住乌鸦雕刻，识海里的心核烫得几乎要烧穿天灵盖。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那道熟悉的低语——是上次在青铜门前出现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又像直接刻在脑子里：“小心，你身边的人。”
我猛地回头。
慕容婉儿正站在岩边，背对着我，发梢被热气吹得乱飞。
她原本总是泛着水光的眼睛此刻暗沉如死潭，眼尾微微上挑，那弧度……竟和刀疤男刚才冷笑时如出一辙。
“慕容？”我试探着喊她名字。
她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个陌生的笑：“陈师兄，你说……这心核，真的能解开轮回吗？”
她的声音还是甜糯的，可尾音却像蛇信子似的往上挑。
我后颈的寒毛又竖起来，右手悄悄摸向怀里的情绪干扰符——苏清欢说过，被邪修夺舍的人，情绪波动会像死水一样。
“婉儿，你不舒服？”我尽量让声音放软，“我带你去清欢那——”
“不用了。”她突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幽蓝火焰——那不是她修炼的木灵根该有的颜色。
“陈昭！”火灵童子的惊呼同时响起。
我本能地侧身翻滚，幽蓝火焰擦着左肩烧穿岩面，留下个焦黑的窟窿。
慕容婉儿的眼神彻底变了，冷得像冰锥：“果然是你……能唤醒心核的人。”
岩岛突然剧烈震动。
我趴在地上抬头，看见火灵童子正对着岩顶的蓝珠结印，红瞳里的龙纹愈发清晰。
岩浆湖的轰鸣盖过了追兵的喊杀声，我听见他说：“抓住我！”
慕容婉儿又扑过来，我抄起脚边的碎石砸向她面门，趁她偏头的瞬间抓住火灵童子的手腕。
“起！”
火灵童子挥袖的刹那，整座岩岛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感觉脚下一空，低头望去——岩岛正缓缓升起，岩浆湖的水面在我们脚下急速下降，露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暗格，里面还堆着没来得及出来的黑袍尸体。
慕容婉儿的指尖擦过我衣角，我反手攥住岩缝，看着她的脸在上升的岩影里逐渐模糊。
她最后那抹冷笑像根刺，扎在我视网膜上——原来从一开始，她接近我，都是为了……
“稳住。”火灵童子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前面还有更重要的事。”
岩岛还在上升，头顶的石顶裂开道缝隙，漏下一线天光。
我望着怀里发烫的心核，又看了眼缩在岩角发抖的慕容婉儿——她此刻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泪，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狠厉？
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以为，她是第一个？”
岩岛“轰”地撞上石顶，碎石簌簌落下。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慕容婉儿颤抖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幽蓝火焰的痕迹。
九界轮回，三眼乌鸦，被夺舍的同伴……
我攥紧心核，烫意顺着掌心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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