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岛触到岩浆湖面的瞬间，我臂弯里的慕容婉儿轻轻颤了下，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火灵童子的龙纹在眼底忽明忽暗，他望着远处山壁渗出的灰雾，喉结动了动：“陈昭，秘境核心在东南方——”
话音未落，风突然变了方向。
那股先前若有若无的腥甜气猛地浓重起来，像被谁扯了块灰黄幕布兜头罩下。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左侧传来“噗通”一声——是青枫宗的李师兄，他踉跄着扶住岩礁，指缝间渗出黑血，嘴角还挂着血丝。
“这雾……”火灵童子的声音发紧，“带毒！”
我抱着慕容婉儿后退两步，视线扫过四周。
原本跟在我们身后的十余名修士，此刻已有三个瘫坐在地，其中个练气九层的女修正用灵力护着心口咳血，每咳一下，血沫里就翻出半透明的气泡。
苏清欢不知何时挤到我身侧，她素白的衣袖被雾水浸得发暗，指尖掐着枚青竹符：“净气符！”
符纸刚燃起青光，“滋啦”一声轻响。
我看见那层淡绿色灵力护盾像被撒了酸水的薄纸，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苏清欢瞳孔骤缩，符纸“啪”地碎成齑粉：“不对，这雾在腐蚀灵力！”
我喉头泛起股铁锈味，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吸入了毒雾。
忙运起火灵心核，热流顺着经脉窜到鼻腔，竟将那股腥甜气逼出些许。
怀里的慕容婉儿又咳了两声，小脸憋得通红——她修为最低，情况最危险。
“必须找出毒雾成分。”我咬着牙把慕容婉儿交给火灵童子，“你护着她，别让雾沾到。”
火灵童子没说话，龙纹腾地爬上手背，在我们周围燃起一圈赤焰。
我趁机摸出腰间挂着的铜制小瓶——这是我用前世学的蒸馏法改良的简易装置，原本是为了提取灵草汁液，此刻倒成了救命工具。
拔开瓶塞的刹那，灰黄雾团顺着瓶口钻进去半指。
我引动火灵心核的热流，让瓶身慢慢发烫。
毒雾在瓶壁上凝成水珠，又被蒸发成白汽，最后在瓶底留下些许暗黄色结晶。
“硫化砷……”我盯着结晶的颜色，喉结发紧，“还有汞盐。”前世实验室里，三氧化二砷的粉末就是这种暗黄，氯化汞结晶在高温下也会呈现类似痕迹。
苏清欢凑过来看，她的眉峰拧成个小疙瘩：“三氧化二砷是砒霜，汞盐蚀骨，两种毒混在一起……”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确定？”
我点头：“毒雾里的硫化物遇热分解，析出的晶体结构和实验室里的样本吻合。”
“可我药囊里只有普通解毒丹，没有中和重金属的药材……”苏清欢翻找的动作越来越急，青玉瓶、玛瑙盒在岩礁上碰得叮当响，“除非有紫阳草——”
“紫阳草在那边岩缝里。”
苍老的声音像块碎玉突然掉进深潭。
我和苏清欢同时抬头，只见岩壁上飘着团半透明的光影，白胡子白眉毛，腰间还挂着个焦黑的药葫芦。
“我是紫阳宗的炼药长老，这秘境困了我三百年。”老人冲我拱了拱手，目光扫过我手臂上的火灵纹，“你有火灵心核，能催发紫阳草的药性。那草旁边的青木藤也别漏了，能稳定毒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岩缝里果然有株半尺高的紫草，叶片上凝着露珠般的荧光。
苏清欢已经抄起药铲冲过去，裙角沾了泥也顾不得，她弯腰时发间的青玉簪子晃了晃，在雾里划出道清光。
“陈昭！”火灵童子突然低喝。
我转头的瞬间，后颈寒毛倒竖。
灰黄雾团里走出个穿黑纱的女人，她眼尾点着朱砂，发间别着根白骨簪，正垂眸把玩着片染血的幡角。
“你们以为能活着离开？”她抬眼时，瞳孔里翻涌着墨色漩涡，“这毒雾里混了赤霄噬魂幡的碎片——”
话音未落，顾九娘突然发出声闷哼。
我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此刻正蜷缩在岩礁后，双手死死抠着石缝。
她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直跳，连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
更诡异的是，她脖颈到手腕浮起血色纹路，像被谁用红绳缠了一圈又一圈。
“九娘！”我想去拉她，却被火灵童子拦住。
他盯着顾九娘身上的血纹，声音发沉：“那是……血脉之力？”
顾九娘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眼白，像两盏红灯笼。
我被那眼神撞得倒退半步，就见她抬手轻轻一挥——
半透明的血色屏障“嗡”地张开，将我们五人护在中间。
灰黄毒雾撞在屏障上，发出“嗤啦”的腐蚀声；赤霄噬魂幡的精神波动碰到屏障，像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没激起。
“这是……”苏清欢的药铲“当啷”掉在地上，她盯着顾九娘，连沾了泥的手都忘了擦。
顾九娘自己也懵了。
她看着掌心的血纹，又摸摸自己的脸，声音发颤：“我……我什么都没做。”
黑纱女人的瞳孔缩成针尖，她捏着幡角的手指关节发白：“有意思。”她忽然笑了，笑声像夜枭叫，“你以为这是好事？等幡灵认主——”
“闭嘴！”我打断她。
火灵纹在手臂上烧得发烫，我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顾九娘身上的血纹还在流动，像活物般沿着她的血管游走，而那道血色屏障，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岩缝里的紫阳草被苏清欢小心收进玉盒，青木藤的汁液也滤进了瓷瓶。
夜魇的毒雾还在外面翻涌，但有血色屏障护着，暂时伤不到我们。
我望着顾九娘腕间的血纹，忽然想起她总说自己是“克夫孤女”——原来那些谣言，不过是掩盖她真正血脉的幌子。
“陈昭。”苏清欢碰了碰我胳膊，她手里的玉盒还沾着岩缝里的青苔，“药引齐了，现在炼药？”
我点头，目光却落在顾九娘身上。
她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血纹已经淡了些，但仍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红痕。
夜魇的话像根刺扎在我心里——她到底是谁？
那道血色屏障，和九界轮回有什么关系？
岩浆湖的轰鸣突然变大了些。
我转头望去，远处的灰雾里，似乎有更浓的黑影在蠕动。
“先解毒。”我深吸口气，引动火灵心核的热流，“其他的……等出了这雾阵再说。”
顾九娘抬起眼，她的瞳孔已经恢复成黑色，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暗红。
那抹红，像团被暂时压下的火，随时可能再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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