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洞府的石门槛积了半指厚的灰,我抬脚跟蹭掉浮尘时,顾九娘的裙角扫过我的手背——她走得太慢,发间银簪晃出细碎的光。
苏清欢已经先进去了,青羽道人袖中冰雾未散,指尖在洞壁上连点七下,七盏青灯应声而亮,映得洞顶钟乳石像垂着把把水晶刀。
顾姑娘坐这边。苏清欢的声音像浸了泉水的玉,她扯下腰间的帕子垫在石墩上,陈昭,你过来。
我应了一声,却先回头看了眼洞外。
锁链声早没了,可风里还飘着焦糊味,像有人在远处烧旧书。
顾九娘攥着药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我走过去时她猛地抬头,眼尾的红还没褪:陈公子,你...你真的没事?
比在青水镇被水匪围殴那次强多了。我蹲下来,见她药囊上沾着块黑灰,伸手替她拍掉,你给的养元丹管用,我现在能扛三具骷髅。
她耳尖刷地红了,低头拨弄药囊穗子。
苏清欢在我后颈按了下,凉得我打了个激灵:别闹。她指尖顺着我后颈往下,在肩胛骨处停住,这里烫得反常。
我这才察觉,从丹田往上窜的灼热感没消,反而顺着经脉往识海钻。
青羽道人不知何时站到洞门口,背对着我们:我布了避尘阵,短时间内不会有活物靠近。他转身时道袍带起风,吹得洞顶石屑簌簌落,陈兄弟,你最好先调息。
我应了,找块干净的石面盘膝坐下。
闭目前瞥见苏清欢正给顾九娘把脉,顾九娘的金痕在她指尖下忽明忽暗;青羽道人则靠着洞壁,拇指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他的本命法器,看来还没完全放下心。
气沉丹田的瞬间,我倒抽一口冷气。
原本温驯的火灵之力像被捅了窝的马蜂,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我试着用《离火诀》引动真炎,可平时随念而起的热流这次却撞在什么屏障上,轰地炸出团火星子,烫得我舌尖发苦。
更怪的是眉心的火印,先前只是发烫,现在竟像有根细针扎着往识海钻,每扎一下,识海里就闪过些碎片:青铜古鼎、血色漩涡、还有团裹在黑雾里的光
太虚窥命镜。我咬着牙低唤,这是我穿越后意外得的残器,平时只在识海最深处沉睡着。
话音刚落,识海猛地一震,原本模糊的碎片突然被拽成幅画——还是那幅九界轮回图,可这次不一样,图中第七界的位置浮起团暗红,像滴刚滴进清水的血。
凡人...你竟敢擅用吾之印记!
洞顶突然炸响的声音震得我睁开眼。
顾九娘啊地轻呼,扑进苏清欢怀里;青羽道人已经祭出冰剑,剑尖凝着霜花指向洞顶。
我抬头时,只见一团赤红虚影正从虚空中凝形,玄色道袍上绣着金焰纹,眉骨高得像刀刻,正是上次在火灵心核里见过的焚天尊者残魂。
他目光扫过苏清欢三人时,他们身上同时泛起层微光——是苏清欢不知何时布下的护心咒。
残魂嗤笑一声,目光落回我身上时突然收紧:你体内那股力量...为何与它如此相似?
我喉结动了动。
上次在火灵心核里见他,他虽威严却无敌意,这次却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
我强压下翻涌的火灵之力,起身时石面被我掌心的离火真炎灼出个焦痕:前辈若不信,不妨亲自查探。说罢咬舌尖,鲜血滴在眉心火印上——这是主动敞开识海的禁忌之法,疼得我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残魂的虚影顿了顿,指尖泛起赤芒,缓缓点向我眉心。
识海瞬间被赤光填满。
我看见自己的记忆像被风吹散的纸页:在青水镇用浮力改良御水术时溅起的水花,用火药炸退水盗时腾起的黑烟,还有火灵心核第一次在我丹田苏醒时,那团烧穿所有桎梏的光...
果然...赤光突然收缩,残魂的虚影晃了晃,声音里多了丝震颤,玄冥的气息...难道当年的传言是真的?
我攥紧衣角:前辈说的玄冥,可是九界轮回里的...
九界并非自然形成。他打断我,虚影往后退了三步,道袍上的金焰纹暗了又亮,每万年一次的轮回,皆是为封印某物。
那东西诞生于大劫之前,能吞噬所有生机,连天道都不敢直视其真容。
我喉咙发紧:那火灵心核...
是开启封印钥匙的一部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像锈了的钟,当年我以真仙之躯硬抗那东西一击,虽将其封入轮回,自己却也落得个残魂境地。
而你...他盯着我丹田的位置,你体内的火灵之力,竟带着当年那东西被击伤时的气息。
洞外忽然刮起怪风,吹得青灯忽明忽暗。
顾九娘不知何时站到我身侧,指尖掐着枚镇魂符,金痕在她眼尾明灭;苏清欢的护心咒光更盛了,像团裹着我们的淡蓝光茧;青羽道人的冰剑已经离手,悬在我们头顶三尺,剑尖指向残魂。
前辈,那东西现在...
还在轮回里。残魂的虚影开始变淡,但每过一劫,封印就弱一分。
你手中的火灵心核若完全觉醒,便是命运齿轮转动之际。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像我前世实验室里的老教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记住,真正的敌人还未现身——他们藏在轮回的阴影里,比你见过的所有活死人都更可怕。
前辈!我向前跨了一步,却撞在苏清欢的护心咒上,那要如何应对?
火灵心核要怎么...
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虚影已经淡得像团红雾,最后飘来句话,试试《焚骨诀》。
话音未落,洞顶的青灯啪地全灭。
等我重新点亮灯时,石面上只剩个暗红印记,像团烧了一半的火。
苏清欢的手搭上我肩膀:陈昭,你脸色白得吓人。
我摸了摸眉心,火印还在发烫,可识海里多了卷金色竹简,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焚骨诀三个大字。
火灵心核在丹田轻轻震动,像在应和那卷功法。
顾九娘递来盏温水,我接的时候发现她指尖还在抖:刚才那...那是真仙残魂?
应该是。青羽道人收回冰剑,剑身上凝着层薄霜,我活了百来年,没见过这么强的灵压。他看了我一眼,陈兄弟,你身上的秘密...比这洞顶的钟乳石还多。
我喝了口温水,喉咙里的焦苦淡了些。
洞外的风还在刮,可这次我听见了不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磨剑,噌、噌的,一下下刮着神经。
《焚骨诀》...我默默念着这三个字,感觉丹田的火灵之力又开始躁动,这次不是乱撞,倒像在顺着某种轨迹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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