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秘境洞口,山风卷着腥气劈头盖脸撞过来。
我抱着九娘的手紧了紧,她额角的碎发被吹得黏在脸上,睫毛颤了颤却没醒——许是方才消耗太大。
苏清欢走在我右侧,突然停住脚步。
她的绣鞋尖正抵着块碎石,石面泛着青黑,像被什么腐坏的东西浸过。陈昭。她抬头,我顺着她目光往上看——
呼吸陡然一滞。
方才还只是东边天际的一抹红,此刻已漫过整片苍穹。
云层被染成凝固的血膏色,一轮赤月悬在正中央,月光不似寻常银白,倒像融化的铁水,滴滴答答往下淌似的,落在山石上竟滋滋冒起青烟。
这是......林雁秋的声音发紧,她怀里的小白原本缩成毛球,此刻炸着毛弓起背,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女镖头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刀柄,刀鞘上的铜纹被磨得发亮。
青羽道人突然踉跄两步,扶着洞壁才站稳。
他的道袍本是月白色,此刻被血月一照,竟泛出妖异的紫。血月劫......他喉结动了动,浑浊的眼珠里映着赤月,我曾在《幽冥志》里见过记载——血月现,幽冥裂。
这是两界壁垒松动的征兆。
我感觉后颈发凉。
前世学物理时总爱琢磨熵增,此刻倒像突然懂了什么叫天道失衡。
风里的灵气不再是温温软软的,像被人拿粗砂纸磨过,擦得皮肤生疼。
远处山林传来怪叫,是原本该在枝头的山雀,此刻扑棱着翅膀往岩石上撞,羽毛混着血沫子溅得到处都是。
清欢。我喊苏清欢,她正解下腰间药囊,取出个青瓷瓶倒出药丸,给我两颗宁神丹。她没问原因,直接塞了把过来,指尖触到我掌心时凉得惊人。
凡人......青羽道人突然指向山脚下的村落,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望去,青水镇的方向腾起几缕炊烟,可那炊烟是灰白色的,像被抽干了生气。
有个妇人跌跌撞撞跑出村口,头发散乱着抓自己的脸,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她身后跟着个孩童,举着拨浪鼓却不哭不闹,眼睛直勾勾盯着天空,嘴角咧到耳根——那根本不是笑,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嘴角的皮。
林雁秋抱紧小白,小白的呜咽变成了尖叫。我们该怎么办?她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颤音,刀鞘在腰间撞出轻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镇民变成这样。
不是怎么办。九娘的声音突然从怀里传来。
我低头,她不知何时醒了,眼尾还带着泪渍,可眼神却比以往清亮,是必须做什么。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的衣襟下有微光流转,我的噬魂之力......在和血月共鸣。
我心口一紧。
九娘的血脉一直是个谜,从前只知能镇邪祟,此刻她指尖泛起黑雾,却不像以往那样灼人,反而带着某种牵引感,它们在说......她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血月不是自然生成的,是有人在牵引幽冥界的通道。
像......像用根绳子,把两个世界往一块儿拽。
九界轮回的引子。我想起青羽道人在秘境里说的话,火灵心核突然发烫,烫得丹田发疼。
这不是单纯的天地异变,是有人在撬动天道平衡——或许和之前那面噬魂幡有关,或许和更古老的秘辛有关。
我需要推演。我把九娘轻轻放在旁边的石墩上,苏清欢立刻蹲下扶住她,指尖搭在她腕间诊脉。
林雁秋则握紧刀站在我们身侧,小白缩在她颈窝里,只露出双警惕的眼睛。
从储物袋里取出太虚窥命镜时,镜面蒙着层灰。
这是上次在遗迹里得来的宝贝,能借天地灵气推演因果,只是耗损极大。
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面上,镜面突然泛起蓝光,映出秘境里那团黑雾、噬魂幡的碎片、还有九娘后颈的金痕。
因果线在交汇。我盯着镜中浮动的光纹,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月是引子,幽冥界的渗透是结果,根源......光纹突然凝聚成座山脉,山顶有裂痕,像被巨斧劈开,玄冥山脉。我脱口而出,那里是上古战场,也是噬魂幡最早现世的地方。
青羽道人倒抽口凉气:不错!
《苍澜志》载,上古时幽冥界与修真界大战,最后以玄冥山脉为封印,将两界隔开。
若血月的根源在那儿...
必须切断联系。我抹掉镜面上的血,镜面咔地裂了道细纹——这次推演耗光了它的灵气。
抬头时,血月又往下沉了几分,月光落在石墩上,竟腐蚀出个小坑。
现在就走?林雁秋把刀往腰间一插,动作干脆得像从前押镖时说起程,我去备马,镇北镖局的青骓跑得比风还快。
苏清欢站起,把药囊系紧:我带足伤药,还有宁神丹。
凡人的症状应该是被幽冥之气侵蚀,到了玄冥山脉可能用得上。她转身时,袖袋里的玉簪碰出轻响——那是方才在秘境里磕坏的。
九娘扯了扯我衣袖,她掌心的黑雾已经散了,却留着淡淡红痕:我要一起去。
我的血脉......可能能感应到通道的位置。她眼神坚定,像从前被全镇唾弃时,咬着牙说我没克夫的模样。
我点头。
火灵心核在丹田跳动,这次不是灼烧,倒像在擂鼓——战鼓。
启程前夜,我坐在青水镇的客栈里,望着窗外血月。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暗红的影子。
涅槃丹被我握在掌心,这是苏清欢用三百年朱果炼的,能在重伤时保心脉。
我仰头吞下去,喉间泛起苦甜,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的中药。
陈公子。店小二端着面进来,他眼底有青黑,显然也被血月搅得没睡好,您要的热汤面。我道了谢,他转身时,我瞥见他后颈有淡青的纹路——和秘境里黑布上的金痕,方向相反。
深夜,我摸出储物袋里的玄冥裂空尺碎片。
从前它只是块冷硬的铁,此刻却微微发烫,贴在掌心像块活物。
我盯着它,突然发现碎片表面浮起细小红纹,竟和天上血月的光纹一模一样。
窗外,血月又沉了些。
明天,我们就要往玄冥山脉去了。
听说那山脉深处有上古遗迹,有被封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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