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换源:

  医馆后堂的炭盆烧得正旺,苏清欢的银针在火上烤得发红,老周的手指被林雁秋用麻绳捆在长条凳上,他喉间还泛着黑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苏清欢手里的针。

我数到三。苏清欢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第一针扎劳宫穴,让你尝尝十指连心的疼;第二针扎哑门穴,往后你想说什么都得先过我这关;第三针——她突然俯下身,银针尾端的红绳扫过老周鼻尖,扎气海穴,废了你半条命。

老周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我蹲在他脚边,摸出个小瓷瓶晃了晃:苏大夫的解毒丹,我这儿有三颗。

他猛地抬头,眼神像饿了三天的野狗。

条件很简单。我把瓷瓶在掌心转了两圈,顾家祖宅的地脉,公孙烈要你们怎么动手?

天机宗给了他什么好处?

老周喉结动了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我裤腿上。

苏清欢的银针叮地扎进他腕间,他疼得弓起背:我说!

我说!

我们要在祖宅地下埋震灵钉,他喘着气,震灵钉一炸,地脉就会乱流,到时候镇民就会说顾九娘是灾星,逼族老交钥匙。

公孙长老说...说只要拿到地契,天机宗的外门执事会亲自来收灵脉,他能换个筑基丹!

林雁秋的刀噌地出鞘,刀背重重拍在老周肩头:震灵钉在哪儿?

在后山破庙!老周疼得直抽抽,我们今晚本来想先挖开祖宅墙角,结果被你们截了

我捏紧瓷瓶,没急着给他药。

前世学博弈论时老师说过,人在绝境里会把真话掺着假话卖——得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公孙烈的云纹道袍,是天机宗给的?

是!老周像抓住救命稻草,上个月十五,有个穿月白道袍的来镇里,说只要帮他们拿灵脉,就送公孙长老筑基丹和这袍子!

那道袍有沉水香,说是天机宗内门才有的!

我心底的疑虑终于落了地。

前天在河边遇到黑鳞蛟,那血雾里的沉水香,和老周身上的一模一样——原来从一开始,公孙烈就勾着天机宗,拿九娘当靶子。

把他捆紧。我把解毒丹塞进老周嘴里,转头对林雁秋道,你带两个人去后山破庙,把震灵钉全挖出来。又看向苏清欢,清欢,麻烦你把老周的供词整理成笔录,按他的手印。

苏清欢扯过桌边的黄纸,蘸了朱砂:要按十个指印?

按十一个。我盯着老周发抖的右手,左手小拇指也按,省得他说被逼迫。

老周的眼泪混着汗往下淌,按完最后一个指印时,他突然轻声说:其实...我媳妇怀了,我就是想给孩子挣口饭吃...

我没接话。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

镇中心的老槐树下,我把告示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纸是苏清欢用她医馆的信笺裁的,墨迹还没干透,最上面五个大字公孙烈罪证被我用朱砂描了边。

这写的啥?赵虎挤过来,眯着眼睛念,老周供认,公孙烈勾结天机宗,意图盗取顾家灵脉...还有手印?

手印是真的。我提高声音,苏大夫的笔录,你们可以去医馆看原件。

人群嗡地炸开。

刘媒婆踮着脚往树上凑:那云纹道袍也是真的?

我就说公孙长老上个月突然穿得那么体面,合着是当奸细!

嘘——张屠户扯了扯她袖子,公孙家的人来了!

我转头,就看见公孙烈带着两个族老从街角过来。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道袍,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我从老周那儿扯下来的同款。

好个陈昭!他抚着长须冷笑,随便找个死士按个手印,就敢污蔑本长老?

顾家祖宅的煞气镇民都见过,九娘克死三任未婚夫,这是天道示警!

天道示警?

清越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苏清欢穿了件青衫,抱着个檀木匣子,发间的银簪在风里晃了晃。

她走到我身边,把匣子往石桌上一放:三任未婚夫的尸检记录,我存了八年。

她掀开匣子,露出一叠泛黄的纸。第一个李二,心口有针孔,是乌头毒;第二个王三,指甲发蓝,是鹤顶红;第三个周七,胃里有杏仁味,是苦杏仁毒。她拿起最上面一张,这三种毒,都需要提前三天调配,凶手得能自由进出顾家。

人群里有人倒抽冷气。

顾九娘的三任未婚夫,都是提前三天来顾家下聘的。

至于祖宅的煞气——苏清欢转身指向顾家方向,我用探灵尺测过七次,地脉灵气流向正常。

所谓煞气,不过是有人在墙角埋了腐骨粉,混着怨气罢了。

公孙烈的脸青了又白。我瞥见他右手在袖中紧攥,指节发白。

九娘。我侧过身,轻声道。

顾九娘从人群里走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襦裙,是我让林雁秋从绣坊借的。

她攥着裙角的手在抖,可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我顾九娘不是灾星。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人群的喧嚣,我能感觉到祖宅地下的灵脉,它们在唱歌。

她抬起手,掌心浮起一团淡青色灵气。

那灵气打着旋儿,竟在空中凝成一片柳叶的形状——顾家祖传的灵脉印记,我在古籍里见过。

人群安静得能听见蝉鸣。

张屠户的小儿子突然喊:我娘说,顾家奶奶活着的时候,也能这样!

放屁!公孙烈突然暴喝,他周身灵气暴涨,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你个克夫的小贱蹄子,还敢妖言惑众!

他抬手掐了个诀,我突然听见地底传来闷响。

顾家方向的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几株槐树的叶子瞬间枯黄,飘落在地时竟成了粉末。

他在强行压制灵脉!苏清欢脸色骤变,灵脉被封,全镇的灵气都会倒灌!

我早等这一刻了。

我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对着镇东方向晃了三晃——那是和林雁秋约好的信号。

公孙长老,你急什么?我后退两步,看着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我早让人在祖宅四周埋了火药,你压灵脉的劲儿越大,炸得越响。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刻,镇东方向传来噼啪的火星爆响,十二枚火药包同时炸开,火光映得半边天发红。

公孙烈的道袍被火星溅中,烧出几个洞。

他踉跄着后退,突然抬头看向天际——不知何时,顾宅上方聚起一团黑云,里面电光隐隐,像条蛰伏的龙。

我望着那团云,喉咙发紧。

老周说过,天机宗要的是灵脉;可公孙烈压灵脉的手法...倒像是要把灵脉抽干,喂给什么东西。

陈昭!林雁秋从火光里冲过来,手里提着半袋震灵钉,全找到了!

这玩意儿...怎么和天上的云一个味儿?

我没答话。

风卷着焦味吹来,我听见地底传来更清晰的轰鸣,像有什么东西在挣破牢笼。

公孙烈突然笑了,笑得喘不过气:你们以为赢了?

等灵脉彻底崩解...九界轮回,才刚刚开始!

他的话音未落,顾宅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我看见地面裂开一道深沟,有幽蓝色的光从里面涌出来,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液氧泄漏时的颜色。

林雁秋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苏清欢抓住我的胳膊,指尖冰凉:那是...地脉本源?

我盯着那蓝光,突然想起老周说的九界轮回。

原来顾家祖宅下埋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灵脉——是能连通九界的钥匙。

而公孙烈,不过是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天际的黑云越聚越厚,隐隐有雷声响彻。

我攥紧了怀里的火药引信,望着那道蓝光,突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该轮到我,掀棋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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