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换源:

  我蹲在玄铁箱前,掌心抵着那道发烫的纹路。

刚才打斗时溅上的血珠还未干透,混着江雾在金属表面凝成暗红的小颗粒,被金光一照,倒像是某种诡异的星图。

烫。我低低说。

指尖下的金属不是普通的灼,是有节奏的——一下,两下,像婴儿的心跳。

林雁秋的枪尖当地磕在石坝上,我抬头,看见她眉峰拧成两柄小剑,发梢还滴着水盗的血:你碰它做什么?

它在动。我顺着纹路移动手掌,那些原本细密如蛛网的刻痕此刻都亮成金线,沿着箱身爬上我的手腕。

小白挤过来,湿乎乎的鼻子顶了顶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这是它发现危险时的预警。

青羽道人不知何时凑到我身后,道袍下摆沾了泥,引魂灯的光在他脸上晃:小友!

这等异宝需以清净法诀镇压,你这般赤手触碰...

碰坏了算我的。我打断他。

掌心的脉动突然变强,像有人隔着金属在敲摩斯密码。

前世学物理时,实验室里的粒子对撞机启动前也会有这种共振,频率逐渐攀升,直到突破临界值。

我摸出怀里那片玄铁片,上次在江边捡到它时,表面还布满锈迹,此刻竟和箱身的光痕严丝合缝,像两块被分开千年的拼图。

秋姐,我侧头看她,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初一,玄铁第一次发光?林雁秋擦枪的动作顿住,枪杆在她掌心转了半圈:戌时三刻,江雾刚起。

十五那晚呢?

子时,月到中天。她答得极快,镖头的记性向来不差。

我从怀里抽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到被江水泡得发皱的那几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时辰、月相、水位,还有每次玄铁发光时的方位。初一戌时,月在斗宿;十五子时,月在牛宿。我用指甲点着纸上的星图,刚才是寅时,月在女宿......

青羽道人探过头来,引魂灯的光扫过纸面:斗、牛、女......这是北方玄武七宿的前三宿!他的道髻歪了也顾不上扶,小友,你这是......

星轨。我合上本子,指腹蹭过封皮上的水痕。

前世选修课学过《中国古代天文史》,老师讲过七政四余时提过,上古修士常以星象为引,布下跨地域的大阵。

玄铁的光痕每次亮起,对应的正是月亮在北方七宿的移动轨迹——就像有人在按顺序拨动星盘上的齿轮。

林雁秋突然蹲下来,长枪横在膝头:所以这些光不是乱闪的?

是密码。我摸着玄铁箱的边角,那里有道半指深的凹痕,像钥匙在锁孔里转,转对了顺序,门才会开。

江风卷着湿冷的雾气扑过来,小白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下游方向狂吠。

林雁秋的枪尖唰地指向江面,可除了翻涌的浪花,什么都没有。

青羽道人哆嗦着摸出三张镇邪符:莫不是方才的水盗......

不是。我按住他发抖的手。

玄铁箱的脉动又变了,这次不是规律的心跳,而是急促的震颤,像有人在水下拽着根绳子拼命晃。

我突然想起早上撑船时,在江中心摸到的逆流——两条暗涌相撞的地方,水流会打旋儿,船桨插进去能感觉到两股力道较劲。

借你的船用用。我冲林雁秋挑眉。

她的船就系在石坝下,是艘带铁锚的乌篷船,船舷上还留着上次水盗砍的刀痕。

你要做什么?她攥住我手腕,指尖凉得像浸过冰水。

验证个猜想。我掰开她的手,跳上船头时差点滑倒——船板上还沾着水盗的血,黏糊糊的。

小白嗖地窜上来,蹲在船尾盯着我,尾巴绷成根铁棍。

青羽道人扶着石坝往下挪:小友三思!

这玄铁本就引动天地气机,你若再......

青羽前辈,我弯腰抓起船桨,您说这江底下,埋着什么?

他愣了愣:苍澜界的大江大河,底下多有上古遗迹......难道你是说......

锁仙桩。我打断他。

前世看《山海经》时记过,传说上古真仙为镇九界轮回,在九处要地立锁仙桩,桩身以玄铁铸,引地脉为链,星辰为钥。

可修真界典籍里早没了这些记载,只当是野史。

船桨入水的瞬间,玄铁箱在石坝上嗡地轻鸣。

我顺着记忆里的逆流方向划,船尾的小白突然扑过来,爪子扒住我膝盖,喉咙里发出呜咽——它是在提醒我,前面就是上个月水盗设伏的暗礁区。

没事。我摸了摸它耳朵。

水流突然变急,船桨像被什么东西拽住,沉甸甸的。

玄铁片在我怀里烧得发烫,我咬着牙把玄铁箱从船底的暗格里拖出来——这是林雁秋专门让人做的防水暗仓,说是走镖时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当玄铁箱触到水面的刹那,整艘船剧烈摇晃。

我听见咔嚓一声,像是冰层碎裂,低头看时,水面竟泛起金色的涟漪,顺着波纹往江底钻。

青羽道人在石坝上喊:小友!

地脉在动!

我抬头,看见远处的山尖腾起小片尘雾——是地震。

林雁秋的声音从石坝上传来,带着点破风的锐:陈昭!

找到了!我大喊。

玄铁箱的金光此刻亮得刺眼,那些纹路不再沿着箱体爬,而是直接扎进水里,像无数根金线往江底钻。

我摸着船底,能感觉到水下有个巨大的凸起,形状方方正正——和玄铁箱的尺寸分毫不差。

这是锁仙桩的基座。我把玄铁箱按在船底,金属与水下的凸起严丝合缝,玄铁是钥匙,星轨是密码,江脉是锁孔。

林雁秋咚地跳上船,枪尖戳着水下的金光:所以那座遗迹......

在山后。我指向北边的黑黢黢的山峦,那里的雾气比别处更浓,像块浸了墨的布。

前世学地质时知道,地脉交汇处的山脉会有气晕,从高处看像团模糊的影子——和现在山后的雾气一模一样。

小白突然跳上船头,朝着山峦方向狂吠。

林雁秋摸出块肉干喂它,目光却没离开我:他们不会等我们慢慢查。她指的是那些在背后递消息的人,刀鞘上的六瓣冰花还在我口袋里硌着。

所以不等了。我把玄铁箱抱回暗仓,锁扣咔嗒一声。

江风卷着山那边的雾气扑过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铜锈味——是灵脉即将显露的征兆。

林雁秋擦了擦枪尖的血,突然笑了:我就说,和你走镖比和那些老东西有意思。她的枪缨在风里晃,像团烧不熄的火。

青羽道人扶着石坝爬下船,道袍全湿了也不在意:小友,这锁仙桩......

前辈且回镇上。我拍了拍他肩膀,您引魂灯的光太显眼,容易打草惊蛇。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转身时道髻上的玉簪掉了,滚进江里,溅起颗小水珠。

小白突然用脑袋拱我的手,我低头,看见它脖颈的毛全竖起来,朝着下游方向——那里有几点灯火,是运货的船队,船帆上的青崖城标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该走了。林雁秋扯起船锚,铁链在石坝上划出火星,青崖城的码头可不等夜航船。

我望着船尾逐渐远去的石坝,玄铁箱在暗仓里轻轻脉动,像在应和着什么。

山后的雾气更浓了,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那团黑幕,盯着我们船上的玄铁。

这趟青崖城,怕是要比想象中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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