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换源:

  船桨划破青崖城护城河的水纹时,我摸了摸腰间暗袋里的拓印纸。

这是昨夜在船舱里赶工的——玄铁表面那些流动的符文,每道弧度都和前世物理课本里的干涉条纹重叠,让我想起实验室里激光打在光栅上的景象。

到了。林雁秋的枪杆在船舷上一撑,玄铁箱被她用牛皮绳捆在后背,锁扣处渗出一线金光,像条藏不住的蛇。

小白趴在她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尾巴却绷得笔直——这是它嗅到危险的信号。

青崖城的城门洞开,城墙上北境雄关四个朱漆大字被晨雾浸得发暗。

我数了数,城门口站着七个穿月白道袍的修士,最前头那个蓄着三缕长须,腰间挂着青铜铃,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莫天衡,云来山派的执法长老,我在青水镇听过他的名号——专爱收无主的灵材,美其名曰代天保管。

林镖头。莫天衡的声音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软塌塌裹着刺,这玄铁箱上的灵光,怎和我派《镇山宝录》里记载的锁仙柱如此相似?他身后的弟子立刻举起木牌,上面拓着玄铁的纹路,百年前我派护山大阵遭劫,锁仙柱核心失窃,今日见着这物事,当真是踏破铁鞋...

林雁秋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莫长老好手段,我们船刚靠岸,您倒比城门官还先到。她后背的玄铁箱突然震了震,撞得牛皮绳咔地响了一声。

小白猛地窜到她脚边,朝着莫天衡呲牙,喉间的呜咽变成了炸雷似的低吼。

放肆!莫天衡身后的外门弟子挥起拂尘,小白的耳朵被抽得向后贴紧脑袋。

我刚要动,林雁秋已经挡在狗前面,枪尖挑开那拂尘:云来山派什么时候连护院的狗都要管?她声音里的冰碴子刮得人耳朵生疼,这玄铁是北境驻军李统领下的镖,要讨说法,找他去。

话音刚落,城楼上传来脚步声。

李守义穿着玄色甲胄,腰悬横刀,正扶着城墙往下走:莫长老,林镖头,这大清早的,吵得守城兵丁连早饭都吃不安生。他冲我使了个眼色——这是昨夜在船上商量好的暗号,既是公物,不妨去云来山派大殿说个明白。

云来山派的大殿飘着沉水香,檀木柱子上刻满了驱邪符文。

莫天衡坐主位,手指敲着案几上的泛黄古卷:此卷乃我派初代祖师手书,明明白白写着锁仙柱,玄铁铸,镇山门。他翻开一页,露出拓印的纹路,和玄铁表面的暗纹有七分相似,林镖头若拿不出更硬的凭证......

凭证?林雁秋砰地把玄铁箱拍在案上,锁扣崩开的瞬间,满殿金光炸得人睁不开眼,这箱子是从青水镇江底捞的,跟着锁仙桩的基座长了上百年!她的枪缨被金光映得发红,要说是你派的,怎么不早来捞?

莫天衡的眼皮跳了跳:那是我派先辈设下的禁制,需得本门法诀才能触发。他指尖凝出一道青光,往玄铁上一按——没有反应。

再按,还是没有。

他脸上挂不住,咳嗽两声:许是年代太久,灵识感应弱了......

弱了?我摸出拓印纸,走到殿中央。

玄铁的金光映着纸页,那些被我连夜描下的纹路突然活了,在半空中浮成个光网,莫长老可知,符文的本质是灵气的共振频率?我指着光网里跳动的亮斑,这玄铁的纹路会随水势变化——昨夜江潮涨三分,它的弧度就偏了十五度。

白芷,那个总爱扒着回春堂窗户看苏清欢配药的云来山外门弟子,踮着脚凑近:真的在动!她的发簪碰歪了光网,光斑立刻扭曲成螺旋状,和我在《符道入门》里学的固定符阵完全不一样......

莫天衡的指甲掐进案几:不过是些小手段!

小手段?我从怀里摸出风引符,轻轻贴在玄铁上。

符纸嘶地燃成灰烬,玄铁突然发出钟鸣般的震颤,表面裂开细缝,露出一行古篆:九界封钥·真仙敕令。

这是......青羽道人踉跄着扶住柱子,道袍上的水痕还没干,上古禁术里的封界印!

我在《九重天劫录》见过拓本,当年真仙为封印九界,用的就是这种刻法......

殿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李守义的横刀当啷磕在甲胄上:莫长老,你派的锁仙柱,怎会刻着真仙敕令?

莫天衡的脸白得像殿外的雾,强撑着:许是......是后人附刻的!

附刻?我指尖划过玄铁上的古篆,这铭文的刻痕比表面纹路深三寸,是铸造时就有的。我转向李守义,北境驻军的卷宗里,可记着云来山派百年前有真仙坐阵?

李守义摇头:北境修士谱上,云来山派最高修为是现任山主的化神期,从未有过真仙。

莫天衡砰地掀翻案几,古卷哗啦啦散了一地: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坑我!他刚要动手,李守义的横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莫长老,这里是北境,不是你们云来山的一亩三分地。

林雁秋弯腰捡起玄铁箱,冲我挑眉:陈昭,你藏得可深。她的枪尖在地上划出火星,刚才那套共振频率的说法,我听着倒像你教小白认气味时说的分子运动。

小白凑过来蹭我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声——这是它开心的信号。

我望着殿外被风吹散的雾,山后那团墨色的气晕又浓了几分。

白芷突然挤到我身边,眼睛亮得像星子:陈公子,你还懂符道?

我师父说我符纹总画不圆,你能教教我吗?

等玄铁归了位,再说。我摸了摸她发间的木簪——是用青水镇的桃木雕的,带着股淡香,不过白芷姑娘要是想学,得先明白:符阵不是死的,是活的。

就像......我指了指空中还未消散的光网,就像江水要跟着月亮走,符纹也要跟着灵气走。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身跑向莫天衡散落在地的古卷。

我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殿外那片雾——云来山的深处,该藏着那座遗迹的入口。

玄铁是钥匙,锁仙桩是基座,那真正的锁,怕是在云来山的灵脉里。

林雁秋碰了碰我的胳膊:想什么呢?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李统领说要请我们吃北境的烤羊腿,走不走?

走。我摸了摸暗袋里的拓印纸,上面新拓的九界封钥还带着玄铁的余温,但吃完这顿,我们得去云来山转转。

转山?她的枪缨在风里晃,行啊,反正和你走镖,总比和那些老东西有意思。

小白在前面蹦跳着,尾巴扫起满地的古卷。

莫天衡蹲在地上捡纸,花白的胡子沾了尘,倒像个被抢了糖的老小孩。

青羽道人站在殿门口,望着玄铁箱里的金光出神,道髻上的玉簪不知何时又掉了,滚进了香灰里。

山后的雾更浓了,像块浸了墨的布,正慢慢展开。

我望着那团雾,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的云室——粒子穿过时,会留下轨迹。

或许这九界轮回的秘密,也会在某个时刻,在我们眼前,留下清晰的痕迹。

而我要做的,就是抓住那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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