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断碑前,指甲盖蹭过石碑表面那层像结痂似的风化层。
昨夜在林雁秋的镖车上翻了半宿,终于在她装伤药的檀木匣里翻出半瓶“蚀骨草汁”——这东西本是用来处理刀剑锈迹的,酸性比前世实验室的稀盐酸弱些,倒正好适合对付千年石斑。
“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把石碑溶穿?”林雁秋蹲在我身侧,火折子在她指尖转得呼呼生风,映得她眉骨投下阴影,“上回王铁匠用这草汁泡玄铁,差点把砧子烧出个窟窿。”
我把草汁倒进随身携带的陶壶,兑了三分之一山泉水,手腕轻轻摇晃。
前世做金属腐蚀实验时,导师总说“慢工出细活”,此刻这股子稳妥劲儿倒从记忆里钻出来,压得我心跳都慢了半拍:“玄铁是精金,抗腐蚀性强。这石碑是沉积岩,风化层主要是碳酸钙,酸蚀反应只会溶解表层,露出下面的刻痕。”
林雁秋没再说话,只是把腰间的乌鞘枪往地上一杵,枪头深深扎进腐叶里。
小白趴在她脚边,耳朵竖得像两把小镰刀,时不时抽着鼻子往林子里嗅——自打进山,这畜牲就没安生过,偏生嗅觉灵得很,昨晚山匪摸过来时,就是它先把林雁秋的裤脚咬得稀烂。
陶壶里的液体开始冒细密的气泡。
我捏着块旧布蘸了蘸,轻轻按在石碑最模糊的那道刻痕上。
石面发出“嘶嘶”的轻响,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镁条遇酸的反应。
林雁秋的呼吸扫过我后颈:“陈昭,你看——”
我抬头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被草汁浸润的石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暗黄,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质。
那些原本断断续续的刻痕连成了线,线条与线条之间又衍生出更细的纹路,像极了前世显微镜下的神经脉络图,每根“神经”的交汇处还嵌着米粒大的凹点,像是特意留出的卡槽。
“这不是普通的符文。”我伸手摸了摸那些凹点,指尖沾了点草汁,竟有些发烫,“更像...某种复合编码系统。你看这条螺旋纹,是苍古宗的星象文;这串波浪线,我在青水镇老书摊见过,是南海渔人的潮信符。”我扯下衣角擦手,“它们被刻意打乱了顺序,像...像用不同语言写同一句话。”
林雁秋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她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此刻却烫得惊人:“灵气波动。”她另一只手按在石碑上,火属性灵力顺着指尖渗进去——我看见她袖口的火焰纹绣样泛起红光,像被风吹动的真火苗。
石碑突然发出蜂鸣。
那些凹点里渗出幽蓝的光,沿着刻痕游走,最后在碑顶聚成个旋转的光团。
光团越转越快,“咔嚓”一声裂开道细缝,像块被敲开的冰面。
裂缝里涌出的风带着腐朽的檀香,混着潮湿的土腥,吹得林雁秋的马尾辫扫过我脸颊。
“山腹。”我喉结动了动,“空间裂缝通向山腹内部。”
小白突然冲裂缝里狂吠,爪子扒拉着地面要往里钻。
林雁秋抄起枪把它拦住:“等等。”她火折子往裂缝里一探,火苗忽地窜高半尺,“里面有灵气共鸣,可能有禁制。”
果然,裂缝深处浮出七块巴掌大的青石,呈北斗状悬浮。
每块石头上都刻着扭曲的人脸,眼睛位置是空的,正“滴答滴答”往下淌墨绿色的液体,落在地上滋滋冒烟。
我蹲下来,用树枝拨了拨脚边的碎石。
这些石头和青石板材质一样,表面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杠杆原理。”我突然笑了,“古人设阵讲究平衡,这七块石头是支点。”我解下腰间的麻绳,把树枝绑成十字形,“雁秋,你用火灵力烧左边第三块石头——别烧太狠,只要让它下沉半寸。”
林雁秋没多问,枪尖挑着一簇火苗就凑了过去。
青石被烤得“滋滋”响,果然往下沉了。
我赶紧用麻绳套住右边第五块石头,猛力一拉——七块石头同时发出闷响,悬浮的轨迹突然歪了。
裂缝“轰”地扩大,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上方刻着三个大字:无妄殿。
“这就是莫天衡要找的地方。”我摸了摸洞口的石砖,砖缝里塞着半片碎玉,和之前在玄铁上发现的“真仙敕令”纹路一模一样。
林雁秋的枪尖已经探了进去:“我先——”
“等等!”
突然响起的女声把我和林雁秋都吓了一跳。
白芷从我们身后的树后钻出来,发间的木簪歪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饼。
她脸涨得通红,指节捏得发白:“我...我跟着你们一路,就想看看云来山的古遗迹!”她瞥了眼林雁秋的枪,缩了缩脖子,“我、我会布阵!外门大比时我拿过困阵组第三!”
林雁秋的枪尖往下压了压:“你师父知道你偷跑出来?”
“莫长老在演武场训弟子呢!”白芷急得跺脚,发梢的银铃铛叮铃响,“再说...再说你们要是遇到危险,多个人多份力嘛!”她突然盯着洞口的光,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那里面...是不是有《无妄天书》?我听藏经阁的老修士说过,这书残页能解真仙之谜!”
我和林雁秋对视一眼。
她的枪尖终于收了回去,却还是瞪了白芷一眼:“走前面,踩中陷阱先垫背。”
洞府比想象中宽敞。
主殿中央的石台上,一块半人高的玉板正悬浮着,表面流转着银河似的光带。
白芷的芝麻饼“啪嗒”掉在地上:“真的是《无妄天书》残页!我在古籍里见过配图,这玉板是用九界星髓炼的,能存万载记忆!”
我伸手触碰玉板的瞬间,太阳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无数画面涌进脑海:旋转的九色光轮,被锁链捆住的巨柱(锁仙桩?
),还有一行金字在虚空漂浮——“凡躯越界,可破轮回”。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林雁秋身上。
她扶住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服渗进来:“怎么了?”
“九界轮回的真相。”我喘着气,“还有...超脱的可能。”
洞外突然响起冷笑声。
“好啊,你们倒是比我先一步。”
莫天衡的声音像块淬了毒的冰,顺着洞口灌进来。
我抬头望去,他正站在裂缝前,身后跟着五个持剑的内门弟子,最前面那个腰间挂着云来山的鎏金令,正是昨天在山脚下截我们的大师兄。
莫天衡的目光扫过玉板,瞳孔缩成针尖,“陈昭,林镖头,好手段啊——替我解了封印,倒成了你们的机缘?”
林雁秋把我往身后一挡,乌鞘枪在掌心转了个花:“莫长老这是要黑吃黑?北境驻军的李统领可还在山脚下候着。”
“李守义?”莫天衡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他的兵在十里外就被我的人引开了。至于你们...”他抬手召出本命法器,是柄缠着红绳的青铜剑,“交出天书残页,我留你们全尸。”
小白突然冲莫天衡的方向低吼,脖颈的毛炸成一团。
我望着玉板上流转的光,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前世实验室里,导师总说“虚张声势有时比真刀真枪更有用”——此刻这念头突然冒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指着玉板道:“莫长老可知这残页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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