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衣领,我蹲在驿站废墟的断墙根下,指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第三道刻痕。
林雁秋的刀尖在月光里晃了晃,在我身侧投下细长的影子:你确定这破阵能引命纹?
昨晚那裂隙刚合上,现在又要折腾...
残魂说过,命理浮光需以血引。我舔了舔舌尖,那里还留着咬破时的腥甜。
怀里的小瓷瓶被体温焐得发烫,里面是掺了我精血的阴极感应粉——这是昨晚裂隙出现时,识海里那个沙哑声音反复念叨的引魂媒。
白芷蹲在五步外的瓦堆后,怀里抱着那本泛黄的《太虚命谱》残卷。
她总把发尾绕在手指上转,此刻发梢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陈大哥,要开始了吗?
我冲她点头,指腹在青石板上的阵眼处重重一按。
感应粉嘶地腾起白烟,在半空中凝成淡红色的雾。
林雁秋的刀嗡地轻鸣,小白从她脚边窜出去,在阵外围着圈打转,喉咙里滚着闷吼——这是它察觉到阴煞的信号。
持咒。识海里的残魂突然开口,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
我打了个激灵,抓过放在阵心的九幽令。
那是块黑黢黢的玉牌,昨晚从裂隙里飘出来时还沾着腐泥,此刻在感应粉里泛着幽光,像块凝固的夜。
白芷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脆生生念出卷首的咒言:太虚幻境,命理为纲......
话音未落,我掌心的九幽令突然发烫。
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往上涌,像是无数细针扎着脚底板。
抬头时,月光正被乌云啃食,半空中却浮起金线——不是一根,是千万根,像被风吹散的蛛网,慢慢织成个人形。
是命纹!白芷的声音发颤,她扑到我身边,发梢扫过我手背,陈大哥你看,这些金线是她的命格轨迹!
金线越聚越密,最终在离地三尺的位置凝成幅淡金色的图。
图中央是个穿玄色法袍的女子,眉骨高挺,眼尾斜挑,发间插着根白骨簪——和我在裂隙里瞥见的厉无音分魂,轮廓竟有七分相似。
她本应是千年之前幽冥殿的首徒。残魂的低语突然清晰起来,震得我太阳穴突突跳,因窥探轮回天机遭师门忌惮,被封入幽冥界受永夜之刑。
我攥紧九幽令,指节发白。
那幅命纹图突然扭曲,金线断成几截,在女子心口位置凝成个血窟窿。可她没按命数死。我盯着那窟窿,喉咙发紧,她用了涅槃丹残片......
聪明。残魂笑了,声音里带着点赞许的沙哑,她靠残丹苟延三千年,就为找个能承载轮回记忆的躯壳。
想知道九界轮回的秘密?
先找到她的真名——在幽冥碑林。
林雁秋突然扯我袖子,她的手凉得像块冰:你额头在冒冷汗。我这才察觉后颈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像是有人拿冰锥抵着后背。
再看那命纹图,已散成金粉簌簌下落,连九幽令都暗了下去。
去墓穴。我抹了把脸,站起来时膝盖有点发软,得试试抗灵体质稳不稳。
林雁秋的刀唰地入鞘,金属摩擦声惊飞了几只夜鸦:你疯了?
那墓穴昨晚还冒黑气!
正因为冒黑气。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磁石粉,往怀里揣,厉无音在那留过阴气,正好当试金石。
小白突然冲我扑过来,前爪搭在我腰上,湿漉漉的鼻子直往我手心拱。
我蹲下来揉它耳朵,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这畜生,倒比人更会担心。
废弃墓穴在驿站东头,荒草长得比人高。
林雁秋举着火折子先走进去,火光在青石壁上晃,照出斑驳的血手印。百年前的乱葬岗。她用刀尖挑开挡门的朽木,霉味混着腐土味扑出来,张捕头说去年有修士在这失踪......
话音未落,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有东西在头顶飘,像片浸了水的破布,带着股烂鱼肠子的腥气。
退到我身后。我拽住林雁秋的衣袖,从怀里摸出磁石粉撒在脚边。
那团黑影吱呀叫了声,突然凝成人形——是个穿灰布衫的男人,左眼烂成个血洞,右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剑。
怨灵守卫。我舔了舔嘴唇,识海里的冷焰腾地烧高。
这是残魂说的抗灵体质在起作用?
以前见阴物我得捏三张驱邪符,现在只觉得心口发烫,像是揣了块炭。
那怨灵突然扑过来,指甲刮过我肩膀,疼得我倒抽冷气。
林雁秋的刀当地砍在它背上,却像砍进棉花里,刀身直往下陷。用封魂阵!我喊,反手在地上画了个圈,阵眼处的磁石粉轰地烧起来。
火焰是幽蓝色的,裹着怨灵的影子。
它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崩解,可这次没像以前那样散成黑雾,反而有细碎的光点往我心口钻。
我浑身发烫,丹田里的气团突然动了——像两块吸铁石,咔嗒一声黏在一起。
丹力融合了?林雁秋的刀当啷掉在地上,她瞪着我,眼睛里映着幽蓝的火,你刚才......根本没用法诀。
我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光点钻入的麻痒。
没等回答,墓穴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林雁秋的刀唰地捡起来,刀尖指向洞口:谁?
陈兄弟!张捕头的大嗓门撞进来,他裹着件灰布斗篷,帽檐滴着夜露,镇北连出三起梦魇夺魂案,受害者都是练气期的散修,今早我在其中一人床头发现这——
他抖开手里的帕子,里面躺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黑鳞,泛着幽光,和我在九幽令上见过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捏起那片鳞,指腹被扎得生疼:是厉无音的残魂。
她在借人间怨气养肉身。
那怎么办?白芷从后面探出头,发梢还沾着墓穴的蛛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害人......
设诱魂陷阱。我把黑鳞揣进怀里,抬头时看见林雁秋皱着眉,刀尖在地上划出深痕——她这是怕我冒险。
我冲她笑了笑,又转向白芷,你扮成刚筑基的散修,去镇北茶楼歇脚。
她要找弱的。
白芷的眼睛亮起来,随即又抿紧嘴唇:那......那我要是真引来了......
我布阴阳隔绝阵。我拍了拍她肩膀,你只需要喊疼就行。
夜幕降得比往常快。
我蹲在茶楼后巷的屋顶上,看着白芷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扶着墙往二楼走。
她走路时有点踉跄,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像极了个刚丢了法器的倒霉修士。
林雁秋蹲在我旁边,刀鞘撞着我的膝盖:要是她不来......
会来的。我盯着茶楼的雕花窗,月光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树影,她等了三千年,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
更鼓敲过三更时,风突然变了方向。
我闻见那股熟悉的腥甜——是厉无音的气息。
林雁秋的刀嗡地轻鸣,小白从她怀里窜出去,在屋顶上弓起背,喉咙里滚着低吼。
茶楼二楼的窗砰地炸开。
白芷的尖叫刺穿夜色,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翻身跃下屋顶,怀里的九幽令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抬头时,看见道黑影悬在半空,披散的长发里裹着白骨簪,正是命纹图里那个女子!
你们这些蝼蚁!厉无音的声音像刮过铁铲的风,她抬手掐住白芷的脖子,后者的脸瞬间涨成紫色,敢坏我轮回大计......
我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地上。
阴阳隔绝阵轰地亮起红光,将她困在当中。
林雁秋的刀从侧面劈来,带起破风之声。
我握紧九幽令,盯着她发间的白骨簪:你本该死于千年前的逆命之战,现在不过是团执念!
厉无音的瞳孔骤缩,她掐着白芷的手松了松。
月光照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眼底翻涌的黑雾——那不是怨恨,是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突然变哑,像锈了的铃铛,谁告诉你的......
我没回答,指腹重重按在九幽令上。
阵中的红光突然暴涨,照得她的影子开始透明。
可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冒出黑血,在半空画了道符。
那符烧着幽蓝的火,砰地炸开,震得隔绝阵出现蛛网似的裂纹。
林雁秋的刀砍在她胳膊上,却像砍进水里。
她转头看我,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发间的白骨簪突然发出刺目的光:小崽子,你以为困住我了?
她的声音里多了道男声,沙哑得像砂纸:等我破了这阵......
楼外的更鼓突然停了。
我盯着阵上的裂纹,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这不是厉无音的力量。
陈昭!林雁秋喊我,她的刀在发抖,阵要撑不住了......
我握紧九幽令,丹田里的气团烧得发烫。
可厉无音的影子越来越凝实,她身后的黑雾里,隐约浮现出座刻满符文的碑林——和残魂说的幽冥碑林,轮廓分毫不差。
想知道轮回秘密?她的声音里混着男女两重音,刺耳得像指甲刮玻璃,那就看着我破阵!
隔绝阵的裂纹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月光突然被乌云完全遮住,黑暗里,我看见她的指尖燃起幽蓝的火,直朝白芷的天灵盖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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