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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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的清晨,我在驿站后院练刀。

桃枝上的露水被刀风卷落,在青石板上溅成细碎的银珠。

林雁秋说新接了趟去北境的镖,要我帮忙看货——但我知道,她是瞧出我这两日总盯着窗外出神,故意找由头让我活动筋骨。

刀势转到第七式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股腐味又冒出来了,像浸在阴沟里的破布,混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小崽子...你以为赢了?”

我手腕一沉,刀背“当”地磕在石桌上。

转身时瞥见房梁上桃花簌簌落,却连半片衣角都没瞧见。

林雁秋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我忙收了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幽黑玉简——这是厉无音消散时留下的,表面轮回图的刻痕硌得掌心发疼。

“发什么呆呢?”林雁秋抱着个布包跨进门,发梢沾着晨雾,“白芷把《太虚命谱》残卷抄好了,她说按你说的,用鸡血混朱砂写在梧桐叶上。”

我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叶片的纹路,凉丝丝的像浸过井水。

这三日我翻遍了青水镇的旧书摊,又找苏清欢借了医馆的古籍,终于拼凑出套简易的命理推演阵——得去镇外荒林,那里人迹少,灵气乱,不容易被天道感应到。

“要我陪你去吗?”林雁秋把腰间的雁翎刀往边上推了推,“昨天小白在柴房闻到股怪味,我总觉得那厉鬼没彻底断干净。”

她袖口露出半截刀鞘,是前晚和厉无音斗法时被阴火烧的焦痕。

我突然想起她扑过来时眼里的慌——像小时候看见同桌摔破膝盖,明明自己最怕血,却硬撑着要帮忙包扎。

“你守着白芷。”我把布包系在腰间,“那丫头昨天还说看见凤凰,万一推演阵出岔子,她要是乱跑...”

林雁秋的眉梢跳了跳,到底没再争。

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抛过来:“苏大夫配的凝神散,说你最近总揉太阳穴。”

瓷瓶带着她体温,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转身往外走,听见她在身后喊:“日头偏西前回来!”

镇外荒林的树影比我想象中密。

白芷举着个铜灯走在前面,火光被风扯得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陈公子,这地方我上次跟师兄来采过药,再往前有条干河沟,那边石头少,好布阵。”

她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这丫头自小在云来山长大,最是好奇这些玄之又玄的术法。

我蹲下身把梧桐叶铺成北斗形状,每片叶子的尖角都对着北方,指尖触到朱砂的痕迹,还带着点黏腻的腥气。

“需要我做什么?”白芷把铜灯放在阵眼,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师兄说推演命理要耗元气,我、我可以给你渡点灵气!”

“不用。”我解下腰间的玉简放在阵中央,“你帮我看着四周,要是有鸟雀惊飞或者虫鸣骤停,立刻喊我。”

她重重点头,退到三步外的树后。

风突然大了,吹得梧桐叶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翻书。

我闭目掐诀,嘴里念出从《太虚命谱》里抠出来的咒言,舌尖尝到血锈味——这是用舌尖血开的灵智咒,镜魂说能让推演更清晰。

“轰”的一声,头顶的灵气突然乱了。

我睁眼时,空中浮起两条发光的线,一条金红,一条灰白,像被小孩揉在一起的丝线。

金红线我认得,是此世的修士命纹,可那灰白的

“这是...前世的命格?”我喉咙发紧。

镜魂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开:“怪哉!两世因果竟能同显,你当真是...哎?”

灰白命纹突然亮了起来,画面像被风吹开的画卷:我看见前世的实验室,白大褂的老师举着烧杯笑;看见食堂里排得老长的队伍,打饭阿姨的勺子总抖;最后是那片湖,初春的冰刚化,我蹲在岸边系鞋带,身后突然被人推了把...

“咳!”我猛地呛了口血。

前世的记忆太鲜活,连湖水灌进鼻腔的刺痛都清晰得可怕。

镜魂的声音里带着慌乱:“快收阵!你这具凡躯承不住两世记忆!”

“等等!”我咬着牙撑住,灰白命纹上有处缺口,正好在溺亡的时间点——缺口边缘刻着枚符号,和玄铁箱底的九幽令背面一模一样!

“陈公子!”白芷的尖叫刺穿耳膜。

我猛地转头,看见她指着我的脚——地上的梧桐叶正在发黑,像被泼了浓墨,连带着那枚幽黑玉简都泛起红光,轮回图的刻痕里渗出黑血。

“走!”我拽起白芷往林外跑,后腰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回头时看见团黑雾,里面隐约是厉无音的脸,她的指甲穿透我的衣袖,凉得像浸在冰里:“小崽子...敢动我的轮回图...”

“雁秋!”我扯着嗓子喊。

几乎是同时,刀风破云而来——林雁秋的雁翎刀裹着寒霜,直接劈进黑雾里。

黑雾尖叫着散开,她扑过来把我护在身后,刀上的冰碴子落了我满头:“让你日头偏西前回来!让你...”

她的声音突然哑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见胸前的衣襟被撕开道口子,露出淡金色的火焰印记——那是涅槃之力觉醒时留下的,此刻正泛着暖光,把厉无音的阴毒气息一点点灼成灰烬。

“陈昭?”白芷小心地扯我袖子,“你、你背后...是不是有只凤凰?”

我没回答。

远处传来张捕头的铜锣声,“当——”的一声,震得林子里的鸟全飞了。

他的声音带着喘:“陈公子!镇东义庄出活尸了!我带人去看,那东西见人就扑,身上的尸斑...跟厉无音那鬼物身上的黑雾一个色!”

林雁秋的刀在手里转了个花,霜花顺着刀脊爬上来:“去义庄?”

我摸了摸胸前的火焰印记,它正随着心跳轻颤。

厉无音的腐味还没散干净,混着义庄方向飘来的阴寒,像根细针戳在眉心。

“去。”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幽黑玉简,它表面的轮回图还在渗黑血,“趁夜。”

月亮刚爬上义庄的老槐树时,我蹲在墙根检查火折子。

林雁秋的刀擦得锃亮,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白芷攥着苏清欢给的驱邪符,指节发白;小白趴在我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的鼻子正对着义庄的后墙,那里有片新翻的土,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腐味。

“走。”我摸出怀里的九幽令,背面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墙内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像有人在啃食什么——这次,我要把所有的疑问,都摊在阴司的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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