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过老槐树梢时，我指尖的火折子噗地窜起幽蓝火苗。
义庄后墙新翻的土腥混着腐味涌进鼻腔，像有人攥着浸了烂泥的布团往我肺里塞。
林雁秋的雁翎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侧身贴墙站着，刀背轻轻磕了磕我后腰——这是我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小白。我蹲下身摸了摸护卫犬的耳朵。
它喉咙里的呜咽突然拔高，前爪扒拉着墙根的青石板，鼻尖直往墙内最深处的方向顶。
白芷攥着驱邪符的手在抖，符纸边缘被她指甲掐出细密的褶子：陈...陈公子，我、我听见里面有动静
墙内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朽木断裂。
我反手扣住腰间的九幽令，那枚刻着轮回图的黑玉贴着皮肤发烫。翻过去。我压低声音，脚尖点地跃上墙头。
落地时靴底碾到块碎瓷片，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义庄正厅的门半敞着，月光漏进去，照见满地横七竖八的棺材。
有的棺盖歪在一旁，露出里面霉烂的锦缎；有的棺材板上还沾着新鲜的抓痕，像有什么东西刚从里面挣出来。
小白突然箭一般窜出去，在最角落的黑檀棺材前急刹，前爪疯狂刨地，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低吼。
林雁秋的刀唰地出鞘，霜花顺着刀刃爬上来，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冰晶：有东西。
我摸出火折子凑过去。
黑檀棺材的木料泛着诡异的油光，棺底刻着一圈暗红色符文——那些弯弯曲曲的纹路，竟和我怀里九幽令背面的命纹一模一样！
别动！残魂镜的低语突然在脑海里炸响，这是命纹囚笼的引子——
话音未落，我指尖刚碰到符文，一阵刺痛从掌心窜上脑门。
整座义庄突然剧烈摇晃，眼前的景象像被揉皱的纸，棺木、月光、林雁秋的身影全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等再看清时，我们站在一片灰雾里，四周是无数泛着幽光的细线，像蛛网似的缠在每个人身上。
陈昭？白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转头看见她眼眶通红，手里的驱邪符烧成了灰，我、我刚才看见我爹了...他浑身是血，说当年那伙匪徒又来寻仇...
林雁秋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虚空中某个方向，睫毛剧烈颤抖，嘴角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总镖头...您说要把镇北镖局传给我...可他们说我是女娃子，说我守不住...您看，我把镖旗擦得锃亮，我真的能——
我胸口的火焰印记突然灼痛。
涅槃之力顺着血脉往上涌，眼前的灰雾被撕开道裂缝——那些缠在她们身上的细线，正源源不断往角落的阴影里钻。
好手段。我扯了扯被命纹勒得生疼的手腕，用幻象勾人最痛的回忆，再抽走生机养命纹。
幽冥殿的残党？
阴影里走出个蒙面人，玄色道袍上绣着金线命盘。
他手里攥着本泛着血光的命簿，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能看穿幻象，你倒有些本事。他的目光扫过我胸前的火焰印记，瞳孔骤然收缩，涅槃丹碎片...原来在你这儿！
我后背沁出冷汗。
前世看过的心理学案例在脑子里转得飞快——这家伙刚才用能看穿幻象试探我的底牌，现在又急着暴露目的，明显在虚张声势。
想要？我故意把火焰印记露得更明显些，先过了我这关。
他的命簿啪地翻开，无数金线嗤地刺向我眉心。
我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这是用苏清欢给的朱砂、艾草混着我改良的阴阳调和粉配的，专门破命理类术法。
药粉撒开的瞬间，刺来的金线像被泼了滚水的蛛丝，滋滋冒着青烟断开。
你...你怎么知道命纹怕这个？蒙面人声音发颤。
我趁机往前一步，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你以为只有你懂命律？前世学的博弈论突然窜出来——要让对手自乱阵脚，就得让他以为你掌握了他的秘密。
果然，他手里的命簿开始发抖。
我盯着他露在外面的眼尾，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随着他慌乱的呼吸轻轻抽搐。
这是心理防线崩溃的征兆。
镜意！我在心里低喝。
残魂镜的光芒突然从袖中迸发，那些被我扯断的命纹唰地倒卷回去，缠上蒙面人的手腕。
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命簿砰地炸成碎片，道袍下渗出黑血：你、你居然能反射命纹...幽冥殿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瘫在地上变成堆烂泥。
灰雾呼地散了，义庄又恢复成原样。
月光重新照在黑檀棺材上，刚才的符文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白芷扑过来拽我袖子，她脸上还挂着泪，却笑得直抽抽：陈公子你刚才...好、好吓人！林雁秋弯腰捡起刀，刀柄上的霜花不知何时全化了，她用袖子擦了擦我手背的血：命纹那东西...下次提前说。
小白凑过来用脑袋拱我手心，我这才发现它脖子上的毛全炸着，刚才肯定也在硬撑。
墙角有本书闪着微光。
我捡起来，封皮上命律残卷四个字还沾着血。
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命格置换需以三魂为引，轮回控制可断因果——字迹很新，像是刚抄上去的。
林雁秋凑过来看了眼，皱起眉头：幽冥殿不是百年前就被灭了？
我摸着残卷的边缘，指腹碰到块凸起的暗纹——和九幽令上的轮回图一模一样。
夜风突然灌进来，吹得书页哗哗响，最后一页的字被月光照着，泛着诡异的红：欲破轮回，先夺涅槃。
走。我把残卷塞进怀里，转身时瞥见黑檀棺材缝里露出截红绳，上面系着块碎玉——和厉无音那枚轮回图玉简的材质，一模一样。
回驿站的路上，白芷抱着小白打哈欠，林雁秋的刀在鞘里轻轻撞着我的药囊。
我摸着怀里的残卷，能感觉到里面的字在发烫。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无数条命纹缠在一起。
今晚的事，远没结束。
驿站烛火摇曳，我摸出残卷时，封皮内侧突然浮现出新的字迹：陈昭，你以为破了个小喽啰？
九界轮回的局，才刚——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