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里的风比我想象中更凉,带着股沉水香混着药苦的味道直往领口钻。
我攥紧怀里发烫的残卷,掌心沁出薄汗——这东西从进裂隙就开始烧,像块红炭隔着布烙皮肤,分明是在催我走快点。
林雁秋背着白芷跟在我身后,银霜刀的刀鞘磕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响得惊心。
小白倒是比我们镇定,耳朵支棱着在前面探路,偶尔回头冲我们低吠两声,尾巴尖儿晃得像根小旗子。这狗崽子倒像认路。林雁秋喘了声,白芷的小胳膊勒着她脖子,小姑娘脸埋在她肩窝里,我看见她发梢在抖,估摸着是吓狠了。
快到了。我话音刚落,脚底下突然一空。
幽蓝的光刷地窜起来,像有人在地下撒了把夜明珠。
我踉跄着扶住石壁,这才看清我们站在个巨大的洞窟里,头顶垂着钟乳石,每根都挂着幽蓝火焰,把洞壁照得像浸在海水里。
正中央立着座比青水镇土地庙还高的命碑,碑身刻满歪歪扭扭的字,我眯眼辨认——苍澜界玄霄界幽冥界......竟是数不清的世界名字。
更骇人的是碑底,无数黑黢黢的脉络像血管似的扎进地缝,每根都在轻轻抽搐,活物似的。
这不是普通的命碑......这是命源。镜意在识海低叹,声音都发颤,它才是真正的轮回核心!
我喉结动了动。
前世学过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突然冒出来——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修士轮回需要的庞大灵力从哪儿来?
此刻盯着那些抽搐的血管,我后颈发凉:是吸收死者的灵力再分配?
所以厉清阙说这是人为操盘。镜意的声音里带着苦,天道平衡?
不过是他们给这台吃人的机器披的皮。
陈昭!林雁秋突然拽我袖子。
我顺着她刀尖看过去——巨型命碑表面浮起层水雾,渐渐凝出个人影。
是厉清阙。
她眼尾的红痣在幽光里像滴血,身上的伤还在渗血,可眼神比青水镇雪地里的冰棱还利:是谁在掌控这一切?
是谁在吞噬我们的命格?她指尖几乎要戳到碑面,你们说我逆天道,可天道本就是你们造的!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碎成星子。
我下意识抬手去接,有缕幽光嗖地钻进我眉心。
剧痛像根烧红的针戳进脑仁,我踉跄着撞在石壁上,眼前闪过碎片——血浸的命碑、白胡子长老手里的玉牌、还有厉清阙最后那声厉清阙的叹息。
陈昭!林雁秋扑过来扶我,白芷被颠得呀了声,你怎么了?
我按住太阳穴,血从指缝渗出来:没事......她的记忆。
洞壁突然轰地亮起来。
无数金色符文从石缝里爬出来,像活过来的蚯蚓,在洞顶连成个大网。
威严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震得我耳膜生疼:擅闯命源之地,违者诛!
命卫!镜意尖叫。
我抬头,就见洞顶垂下七道黑影。
他们穿着跟天机阁长老似的玄色道袍,可脸是块模糊的雾,手里的灵刃泛着冷光——每把刀刃上都刻着寿终正寝无妄之灾的字样,跟之前被篡改的命碑字迹一模一样。
林雁秋把白芷塞进我怀里,银霜刀嗡地出鞘:护好小丫头!她旋身劈向最近的命卫,刀光擦着对方脖子过去,却像砍在空气里,只溅起几点火星。
他们是命碑之力凝的!我喊,手忙脚乱去摸怀里的布包——之前用朱砂、磁石粉和厉清阙残卷灰烬调的命理干扰粉。
这东西是我在青水镇义庄琢磨的,想着万一遇到命理相关的邪祟能打乱轨迹。
撒粉!我捏着布包冲林雁秋甩过去。
她刀背一挑,布包啪地炸开,粉色粉末像云似的裹住命卫。
最前面那个命卫的刀突然偏了三寸,砍在石壁上,迸出串火星。
有效!我把白芷交给张捕头,他不知什么时候摸过来,手里攥着柄铁剑,剑脊刻满镇邪符文:我护着小丫头,你俩对付这些鬼东西!
小白在命卫脚边窜来窜去,时不时扑上去咬他们的腿——当然,每次都咬了个空,但成功引着命卫挥刀乱砍。
白芷缩在张捕头怀里,眼泪啪嗒啪嗒掉,却咬着嘴唇没哭出声,倒有几分苏清欢徒弟的模样。
我抽出腰间的符笔,蘸着怀里的血在掌心画了道乱神符。
符纸刚贴在命卫心口,那东西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开始虚化。趁现在!我喊林雁秋。
她银霜刀抡圆了劈下去,这次刀刃结结实实砍进命卫胸口,黑血似的东西滋啦冒出来,命卫的雾脸终于裂开道缝。
小心后面!张捕头吼。
我转头,最后那个命卫的灵刃已经到我面门。
我本能地偏头,刀刃擦着耳朵划过,火辣辣的疼。
林雁秋的刀从侧面斩过来,砍断了命卫的胳膊。
那东西吃痛,突然暴喝着扑向命源碑。
别让它碰碑!镜意急得直喊。
我也顾不上疼了,抄起块石头砸过去。
石头撞在命卫后心,它踉跄两步,灵刃当啷掉在地上。
林雁秋趁机补上一刀,命卫的雾身呼地散了,只留下块焦黑的玉牌——跟天机阁长老袖口那个一模一样。
洞窟突然剧烈震动。
我踉跄着扶住命源碑,就见碑身裂开蛛网似的细纹。
镜意的声音都在抖:快离开!
你体内的双命纹和命源共振了,再不走碑要崩!
等等!我摸出怀里的符纸,快速按在碑身刻着苍澜界的位置。
符纸滋滋冒白烟,开始疯狂吸收碑上的字迹——这是我跟苏清欢学的拓印术改良的,用灵草汁泡过的符纸能留存灵力痕迹。
陈昭!林雁秋拽我胳膊,洞顶要塌了!
我抬头,钟乳石像下冰雹似的往下掉。
张捕头背着白芷往裂隙口跑,小白叼着他裤脚直拽。
我咬咬牙,把符纸往怀里一塞,跟着林雁秋往回冲。
轰——!
命源碑炸裂的轰鸣几乎要把我耳朵震聋。
我感觉有热流从后背涌上来,是林雁秋扑过来把我压在石壁下。
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有块擦着她肩膀飞过去,血立刻浸透了她的镖师服。
你疯了?她喘着气骂我,可手还在往我身上护,为张破符纸不要命了?
这不是破符纸。我摸出还在发烫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泛着金光,这是证据。
洞窟还在塌陷,我们连滚带爬地往裂隙口跑。
小白最先钻出去,在外面急得直转圈。
等我踩上地面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的闷响——裂隙彻底闭合了。
林雁秋扶着我站直,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她脸上都是灰。
她扯下衣角给我擦耳朵上的血,动作比平时轻:回去得让苏大夫看看,这伤要是留疤...
陈昭!张捕头突然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青水镇方向冒起团红光,像有人在烧什么大家伙。
小白突然竖起耳朵,对着镇子方向低嚎,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焦躁。
林雁秋的手顿住了。
她银霜刀上的血还没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回春堂的方向?
我喉咙突然发紧。
残卷还在怀里发烫,这次的温度跟之前不一样,像块冰碴子扎着心口。
走。我攥紧符纸,回青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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