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我就醒了。
床头的铜盆里浮着半块冻硬的鱼干,是小白昨晚叼来的——这畜生总以为我吃不饱。
我摸黑套上粗布短打,腰间别了把削鱼用的短刃,又把苏清欢塞给我的玉瓶往怀里揣了揣,里面是她新炼的续气丹,说能扛三个时辰剧烈灵力消耗。
陈昭!林雁秋的声音从院外撞进来,带着风里的潮腥气,白芷把药囊捆好了,小白在啃车轴!
我推开木门时,她正单手拎着柄雁翎刀往马背上挂。
刀鞘是新换的黑檀木,刻着镇北镖局的云纹,在晨雾里泛着乌沉沉的光。
白芷缩在马车角落,怀里抱着个朱漆药箱,发梢沾着星子似的露水珠:清欢姐姐说,要是遇到毒雾,就把这颗避毒丹含在舌下。她晃了晃掌心的青瓷瓶,瓶口飘出股淡淡的艾草香。
小白冲过来蹭我的裤脚,尾巴摇得像根小旗杆。
我蹲下身揉它耳朵:昨晚不是刚喂过你?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前爪扒拉我的衣襟——那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是顾九娘今早塞的,说探险要带甜的。
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林雁秋甩了个清脆的鞭花:走了。晨风掀起她的鬓发,我看见她耳后有道新添的刀疤,应该是前晚押运药材时和水盗拼刀留下的——这女人总把伤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灵脉秘境的入口在渔村东头的礁石滩。
退潮时露出片黑黢黢的岩缝,上次来还被海草遮着,现在却干干净净,连块贝壳都没剩。
我蹲下身摸了摸岩壁,指尖沾了层细细的金粉——是修士用金篆符强行开的路,赵天雄那老匹夫,果然等不及了。
跟紧。我抽出短刃在岩壁上划了道三角记号,这是前世学的野外标记法,幻象区在左边第三块礁石后,看到青灰色苔藓就往左绕。林雁秋的刀已经出鞘三寸,刀光映着她绷紧的下颌线:上次那团红雾差点迷了小白的眼。小白低吠一声,尾巴绷成直线,抢先钻进岩缝。
岩缝里的潮气比记忆中更重。
我能听见白芷的药箱在她怀里轻轻碰撞,每一声咔嗒都像敲在神经上。
转过三道弯,石殿废墟的轮廓终于在灵力微光里显出来——断柱上的云纹还留着焦痕,是上次赵家人放的火。
看柱子。我指了指左侧残柱,林雁秋的刀立刻扫过去。
那里歪歪扭扭刻着几道符文,颜色比石头深些,上次撤离时我用鱼血画的,现在还在。白芷凑过来闻了闻:有铁锈味,是血没错。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陈大哥是怕有人篡改路径?
我没答话。
注意力全被石殿中央的地面吸走了——原本散落的碎石不知被谁重新拼过,露出片巴掌大的星图残片。
星图边缘缠着细若游丝的灵力,像活物似的轻轻颤动。
能量守恒。我蹲下身,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些光丝。
前世课堂上的公式突然涌进脑子:灵力不会凭空消失,只是换了形态。林雁秋蹲在我旁边,刀背轻轻敲了敲地面:你是说这些符文在导灵?
我摸出短刃,沿着星图边缘的纹路刻了道浅痕。
灵力突然剧烈震颤,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白芷惊呼一声后退半步,药箱咚地撞在断柱上。
但下一秒,那些光丝顺着我刻的痕迹重新流动起来,在地面汇集成个旋转的漩涡。
轰——
石殿中央裂开道缝隙,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青苔从石缝里钻出来,带着股陈腐的土腥气。
小白最先冲下去,爪子在石阶上敲出哒哒的脆响。
林雁秋扯了扯我的衣袖:下面有灵压波动。她的掌心渗着薄汗,雁翎刀在灵力微光里泛着冷光。
石阶越往下越陡。
我数到第三十七级时,闻到了铁锈味——不是鱼血,是灵铁。
头顶的灵力微光突然暗了暗,白芷的药箱啪地打开,滚出颗夜明珠。
暖黄的光漫开,照见两侧岩壁上嵌着的青铜机关,齿轮咬合处凝着褐色的血渍。
别动。我拽住正要摸机关的白芷。
她的手指停在半空,指甲盖泛着青白:陈大哥?我指了指齿轮转动的节奏——三快两慢,这是自动防御系统,灵力驱动的。前世看过的机械原理浮上来,它们攻击的频率和转动同步。
林雁秋的刀突然出鞘,刀光掠过左侧岩壁。
一道寒光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在我们身后的石阶上——是支三寸长的淬毒银梭。
小白扑过去咬住梭尾,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错频步法。我抓住白芷的手腕,齿轮转三圈快,两圈慢,攻击间隔是...我数着齿轮的咔嗒声,三秒,两秒。林雁秋立刻跟上:我护左边,你带白芷走中间。她的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刀光在我们身周织成网。
小白突然窜出去,在齿轮转动到第三圈时扑向右侧岩壁。
那里刷地弹出片刀刃,擦着它的耳朵划过。
我拽着白芷往前冲,数到三时猛地往右跨半步——脚刚落地,左侧的地刺噗地刺穿刚才站的位置。
到了!林雁秋的刀背撞在岩壁上。
青铜门吱呀打开,露出间圆形密室。
四壁刻满星图,最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块半透明的玉牌,上面的纹路像极了九界轮回图——和玉面狐给的令牌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好个陈昭!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炸开。
我转身时,赵天雄正从石阶上下来,身后跟着七个赵家修士,个个腰间别着淬毒短刃。
他右边站着白镜尘,云来山外门长老的法袍一尘不染,指尖捏着张锁灵符,你当这秘境是你家鱼塘?
林雁秋的刀横在我面前,刀身因为灵力灌注泛起青芒:赵家家主,云来山长老,好大阵仗。她的尾音微微发颤——我知道,不是怕,是怒。
交出来。赵天雄的目光黏在石台上的玉牌上,嘴角扯出个贪婪的笑,那玉牌能换三船玄铁,够我赵家再撑十年。白镜尘抚了抚胡须:陈昭,你不过练气九层,真以为能抗住我们?他指尖的符纸突然泛起红光,锁!
灵力突然像被抽干了似的。
我能听见林雁秋的刀当啷落地,白芷的药箱摔在地上,夜明珠滚进石缝。
小白扑向白镜尘,却被道灵力屏障弹回来,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响。
咳...白芷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血丝——锁灵符连带着抽走了她体内的灵气。
我摸向怀里的玉瓶,苏清欢的续气丹还在,但现在用太早了。
目光扫过密室四壁的星图,突然停在西北角的暗纹上——那是个灵压震荡器的标记,和前世学的压力泵原理几乎一样。
雁秋,接住!我把短刃抛给她。
她反手握住,刀光闪过的瞬间,我冲向西北角的石壁。
赵天雄的怒吼在身后炸响:拦住他!但已经晚了——我一掌拍在暗纹上,灵力顺着纹路灌进去,震荡器开始发出蜂鸣。
密室里的灵气突然疯狂涌动。
白镜尘的锁灵符啪地碎裂,赵天雄被灵力风暴掀得撞在墙上。
林雁秋捞起白芷,小白叼住她的裤脚往外拖。
我抓住石台上的玉牌,在风暴最盛时冲向密室另一侧的暗门——那是刚才观察星图时发现的,刻着和入口处相同的三角标记。
陈昭!白镜尘的尖叫被风暴撕碎。
我撞开暗门的瞬间,回头喊了句:真正的宝藏,不是你们能理解的!
暗门后的通道比想象中陡。
林雁秋背着白芷在前面跑,小白叼着我的裤脚拽,我能听见身后灵力风暴的轰鸣越来越远。
等天光重新落进眼睛里时,我们正站在渔村后山坡的灌木丛里,晨雾还没散,能看见镇东回春堂的炊烟正往天上飘。
清欢姐姐...白芷虚弱地喊了声,昏了过去。
林雁秋把她交给闻讯赶来的药童,转身时我看见她鬓角的血——刚才撞暗门时擦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牌,突然笑了:那老东西的脸都绿了。
我没说话。
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玉牌,星图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其中七颗星的位置,和前世课本里的北斗七星分毫不差。
陈昭?林雁秋碰了碰我肩膀,该回村了。
苏清欢说要给白芷把脉,顾九娘煮了姜茶。
我把玉牌塞进怀里,那里还揣着顾九娘的桂花糕,现在应该压成渣了。
小白蹭了蹭我的手,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
先送白芷回去。我摸了摸它耳朵,然后...我得闭关几天。
林雁秋顿了顿,突然伸手拍了拍我后背:需要什么,我去取。她的掌心还带着刀鞘的温度,星图的事,我信你。
海风卷着姜茶的甜香扑过来。
我望着回春堂的方向,苏清欢的影子正从窗纸后闪过,像片轻轻摇晃的叶子。
怀里的玉牌突然发烫,烫得几乎要烧穿粗布短打。
我知道,九界的秘密,才刚刚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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