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三刻,论道台的青石砖被日头晒得发烫。
我站在台中央,鞋底能觉出石面蒸腾的热气——倒像提前演练了回筑基期修士该受的火劫。
白镜尘着玄色长老袍,端坐在左侧首座,腰间云纹玉佩随他抬手指向我时晃了晃,发出细碎清响:陈昭,昨日毒茶之事,你仗着些歪门邪术搅了灵脉分配,今日还敢来?他声音里裹着笑,可眼尾那道疤却绷成了直线——这老匹夫昨日被当众打脸,今早怕是连晨课都没心思做。
我摸了摸袖中那张用竹纸画的路线图,触感粗糙得硌手。
这是顾九娘熬了半宿,把青水镇近月来所有中毒修士的足迹全标在上头的。长老说歪门邪术?我故意把长老二字咬得极重,那赵家家主三日前在西市买了二十斤寒霜草,总不是邪术吧?
台下立刻响起抽气声。
赵天雄正跪在台边,原本还梗着脖子喊冤,这会儿膝盖一软,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小的没有!
西市草铺的账册...
账册被你家管家连夜烧了。我从怀里掏出半块焦黑的纸角,是今早林雁秋带着小白翻了赵府后院的灰堆捡来的,可七位中毒的修士,我展开地图,用指尖点在七处红点上,李铁匠前日去赵府送过铁门环,王媒婆昨日替赵三小姐说亲,张屠户每月十五给赵府送猪肉......我每说一句,台下就嗡鸣一声,到末了,连监察执事都探身盯着地图看。
白镜尘突然拍案而起,玄色道袍鼓得像面旗子:够了!他眼底泛着青,活像被抽了魂的夜游鬼,你一个练气十二层的蝼蚁,也配在宗门大会上指摘长老?
话音未落,我就觉后颈发寒——这老东西要动杀招了。
果然,他右手掐了个锁魂印诀,指尖腾起幽蓝鬼火。
我早算到他不会讲理,昨日深夜便让苏清欢配了五行吸附粉,此刻脚尖在地面轻点,藏在鞋跟里的瓷瓶裂开,浅金色粉末顺着石缝蔓延开。
鬼火刚要裹住我脖颈,突然嗤地一声暗了下去。
白镜尘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灵力会被吸附粉阻滞。
趁他愣神的工夫,一道银芒从人群里掠出——是玉面狐!
她今日换了身月白裙,袖中飞出的银线缠住白镜尘手腕,那线泛着寒芒,竟比修士的法器还利。
好个里外勾结!白镜尘暴喝,另一只手结印要召雷。
可吸附粉早把他周身灵力搅成了乱麻,雷诀结到一半就散了,只劈得台边的石狮子缺了半只耳朵。
我趁机退到台角,喉咙里尝到腥甜——刚才硬扛锁魂印的余波,内脏像被石磨碾过。
可没时间疼了,我摸出怀里那半枚涅槃丹碎片,咬碎的瞬间,滚烫的灵力如岩浆般冲进经脉。
这是......我倒吸冷气,后背抵着石柱滑坐下去。
丹力在丹田炸开,原本堵在筑基关口的那层膜咔嚓一声裂了道缝。
痛,钻心的痛,可更让我狂喜的是,那股热流正顺着十二正经往四肢百骸钻,把我原本细若游丝的灵脉泡得发胀。
陈昭!林雁秋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带着哭腔。
我抬头,看见她攥着绣春刀要冲上台,却被监察执事拦住。
白镜尘还在和玉面狐纠缠,银线割得他手腕渗血,可他目光扫向我时,突然瞪大了眼:你......你在突破?!
他这句话像颗炸雷,满场都静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响。
丹力推着灵力往筑基境冲,每冲一次,就有细碎的光片从体内迸出——那是被涅槃之力重塑的灵根。
给我破!我咬碎舌尖,血腥味混着丹力直冲天灵盖。
最后那层膜终于碎了,磅礴的灵力如潮水般涌进识海。
我扶着石柱站起,感觉脚下的青石都在震颤——筑基初期,成了!
白镜尘的银线啪地断了。
他踉跄两步,盯着我周身翻涌的灵力,嘴唇直哆嗦:不可能......筑基要引天地灵气入体,你在被锁魂印压制时......
因为我从不在别人的局里下棋。我抹了把嘴角的血,灵力裹着话音撞向他,震得他后退三步。
抬手间,凝聚了半刻的火符轰地炸在他脚边,焦黑的痕迹像条蛇,缠上他玄色道袍的下摆。
够了!一声清喝从空中传来。
监察执事的师兄,内门的清玄真人踩着剑光落下来,他扫了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我周身的筑基气息,眉头总算松了些:白镜尘,你身为外门长老,竟在灵脉大会上私自动手?
白镜尘扑通跪下,玄色道袍沾了灰:真人明鉴,是这小子......
明鉴?清玄真人扔出个玉牌,赵府的账册残页、吸附粉的成分、涅槃丹的来历,本真人都看过了。他转向我,目光里多了丝审视,陈昭,你很好。
最后,赵天雄被押去宗门禁地思过,赵家灵脉收益分三成给青水镇;白镜尘被撤了外门长老之职,暂关静室。
我站在论道台最高处,风掀起衣角,筑基境的灵力在体内流转,比从前练气时强了十倍不止。
陈昭!林雁秋跑上台,绣春刀鞘撞得我小腿生疼,你刚才......吓死我了。她眼眶泛红,可嘴角却翘着,活像偷了鱼的猫。
苏清欢也挤过来,手里攥着个药瓶:筑基期灵力驳杂,每日用这药浴......
我接过药瓶,目光扫过台下。
玉面狐不知何时走了,只留了片狐毛在石缝里,在风里晃啊晃。
顾九娘站在最外围,见我看过去,轻轻点了点头——她发间的银簪闪着光,是我昨日用突破的灵力替她重新温养的。
日头偏西时,清玄真人临走前拍了拍我肩膀:你突破筑基的消息,明日便会传回宗门。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九界轮回的秘辛,怕是要掀掀盖子了。
我望着他远去的剑光,喉咙突然发紧。
青水镇的蝉鸣还在响,可我知道,从今日起,这方小天地再困不住我了。
当晚,青水镇的茶摊都在传:那打渔的陈昭,在灵脉大会上硬抗长老,还筑基了!
而我坐在顾九娘的院墙上,啃着她新烤的桂花糕。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异香——不是桂花香,倒像某种极淡的,带着腥气的药味。
我摸着怀里的星图玉牌,突然想起白镜尘被押走时,眼底那抹阴毒的光。
这局,才刚开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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