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更梆子响过的第七天,我在丹盟新置的竹案前磨着丹方。
窗纸被晨风吹得簌簌响,混着隔壁药铺传来的捣药声——是苏清欢的小徒弟在捶茯苓,那丫头手劲大,木杵敲得石臼咚咚响。
陈先生!阿福撞开竹门,额角沾着草屑,镇北镖局的林镖头在演武场喊您,说是丹盟的人都去了!
我心头一跳。
演武场是青水镇最宽敞的场子,往日只在年节唱大戏才用。
我抓过案头的星图玉牌,触手微烫——这是近几日才有的征兆,许是灵气波动异常。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我挤开人群时,正听见冷无痕尖细的嗓音:诸位且看!他抖开一卷黄绢,这是我赵家丹房用三重灵火淬过的检测报告,陈昭所炼筑基丹,每粒都含残火毒!
台下一片抽气声。
我看见王二婶攥着怀里的药包,指节发白;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搓着沾糖的手,往我这边张望。
林雁秋站在最前排,刀鞘抵着脚面,目光像淬了冰。
残火毒?我往前一步,靴底碾过半片糖葫芦渣,冷丹师倒是说说,这毒从何而来?
冷无痕玄色道袍一振,甩来个青瓷瓶:你炼丹用的赤焰草产自黑风岭,那山底下压着上古火脉!
草叶里渗的火气,你用普通灵火能去干净?他指尖戳向我腰间的丹炉,就你这破铜炉,连二阶火候都控不稳!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我前日吃了陈先生的丹,夜里确实口干......我家小子筑基时心跳得慌...
我摸出袖中温着的银管——这是苏清欢用细银打制的,专用来滴试剂。冷丹师说有残火毒,总得有个验毒的法子吧?我转向苏清欢,她正站在台边,药箱半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排琉璃瓶,苏姑娘,劳烦借你的显毒散一用。
她点头,素手递来个白瓷碟。
我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凉,像沾了晨露的竹叶。
看好了。我取出两枚筑基丹,一枚是丹盟新炼的,一枚是冷无痕方才甩来的正宗货。
在苏清欢的示意下,我将两枚丹分别碾碎,溶于两盏灵水。
显毒散,主成分是青竹汁配寒晶粉。我举起第一盏,若有火毒,遇寒晶会凝黑。
白瓷碟里的液体开始翻涌。
冷无痕的那盏最先变了颜色,墨色杂质像活物般往上钻,聚成个小团;我那盏却清得能照见台角的砖缝。
这不可能!冷无痕扑过来要掀桌子,林雁秋的刀横在他颈前,刀锋压得他喉结直颤,冷丹师急什么?
陈先生还没说完。
我按住他发抖的手腕:黑风岭的赤焰草,我用三重水诀泡过三昼夜。我扯开丹炉的布罩,炉壁上刻着细密的水纹,这是改良的寒水淬丹炉,每道火脉都裹着冰蚕丝——冷丹师的丹炉,敢掀开让大家看看吗?
他脸色煞白,后退两步撞翻了条长凳。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我家小子吃了陈先生的丹,筑基时顺得很!我前日还见李猎户突破练气七层!
冷无痕突然拔高声音:有本事当场炼丹比试!
你若能在我手下撑过三炉......
比什么?
比谁藏的丹方多?我打断他,丹盟的丹方,从今日起每日辰时在门口张榜。我掏出一叠纸拍在案上,药材来源、火候控制、淬丹手法,全写明白。我扫过台下发亮的眼睛,丹道若要昌明,不该是藏着掖着的买卖。
好!青梧子的笑声从房梁上落下来,他拎着酒葫芦跳上台,某家今日便试一枚陈小友的三品筑基丹!他仰头吞下丹药,葫芦口朝下,酒液淋了满襟,痛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周身腾起青色灵气。
我看见他发间的槐树叶被灵气托着打转,原本萎靡的叶尖竟泛起新绿——这是突破的征兆!
结丹了?有人惊呼。
青梧子长笑一声,指节捏得噼啪响:练气大圆满卡了十年,这丹倒比我那坛埋了二十年的桂花酿还管用!
台下炸开锅。
王二婶挤到台前,把攥皱的药包往我手里塞:陈先生,我家小子下月筑基......老张头举着糖葫芦:我这串算定金!连先前骂我野丹修的老秀才都拱着手:老朽想讨份丹方抄录......
冷无痕被挤到角落,玄色道袍蹭了满背的糖葫芦渣。
他盯着青梧子发亮的修为,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说话,踉跄着往镇外跑了。
月上柳梢时,丹盟的竹门吱呀一声合上。
我蹲在丹炉前,看火星子在炉壁上跳。
星图玉牌贴着心口发烫,我摸出怀里的残片——这是前日在仓库梁上发现的,边角还沾着冷无痕的火纹。
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我对着跳动的火苗低语。
残片上的星图与苍澜界的夜穹有几处重叠,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镇北三十里的乱葬岗。
炉火烧得更旺了,映得星图残片泛出幽蓝的光。
我把残片按在玉牌上,听见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我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摸了摸腰间的铁剑。
青水镇的风,要往更深处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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