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时,我蹲在丹盟的竹门槛上,指尖摩挲着星图残片。
炉灰里最后一点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残片上的银线泛出幽蓝——这是前日清理仓库梁木时发现的,边角那道焦痕,分明是冷无痕惯用的离火诀烧出来的。
阿昭。
苏清欢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夜露的凉。
我回头,见她抱着个青布包裹,发间的白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明日要进山,我备了些伤药。她把包裹塞过来,指腹擦过我掌心的薄茧,还有...避毒丹。
玄焰谷多雾,虫蛇毒瘴最是难缠。
我捏了捏包裹,分量沉得踏实。
林雁秋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她提着柄裹了粗布的雁翎刀,玄色劲装束得利落,发尾用根红绳随意扎着:镇北镖局的旧部探过,赵家的眼线都往东边撤了。
咱们抄西边的野路子,天亮前能出镇。
我望着她腰间晃动的铜铃——那是镖局走暗镖时用来惊山兽的。
三个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叠成一片,像株歪歪扭扭的树。
为何选我们?苏清欢突然问,指尖绞着袖口的流苏,你大可以...找更厉害的修士。
我摸了摸心口的星图玉牌,它正随着我的心跳发烫。雁秋的刀快,清欢的药准。我望着她眼底的星子,更要紧的是...你们信我。
林雁秋突然笑出声,红绳在夜风里晃:酸得我牙疼。她甩了甩刀鞘,走了走了,再磨蹭鸡都要打鸣了。
玄焰谷的雾比我想象中更浓。
我们裹着采药人的粗麻衫,背着装满假药材的竹篓,沿着山涧往上爬。
林雁秋走在最前,雁翎刀挑开挡路的野藤;苏清欢落在最后,每过一段就撒把碾碎的紫苏叶——她说这是防蛇的土法子。
我的手始终揣在怀里,隔着粗布摸着那台灵压震荡器。
这是用导流槽丹炉改的,利用丹火的热胀冷缩原理,能震散修士的灵气罩——当然,前提是我算对了气压差。
停。林雁秋突然抬手。
山风卷着雾团扑过来,我听见灌木丛里传来细碎的响动。
三个人背靠背站定,苏清欢的手按在药囊上,指节发白;林雁秋的刀已经出鞘半寸,寒光割开雾幕。
七个灰衣修士从雾里钻出来,为首的那个我认得——是冷无痕的亲随,左眼角有道刀疤。陈昭,赵丹主说了,把星图残片交出来,留你们全尸。他阴恻恻一笑,指尖凝起团红火,不然...先拿这女娃子练手。
他的目光扫过苏清欢,我后槽牙咬得发疼。雁秋,左边三个。我低声说,同时摸出灵压震荡器的拉环,清欢,护好后背。
刀疤男的火球率先砸过来。
我反手一甩,震荡器撞在他脚边的岩石上。轰的一声,气浪裹着碎石炸开——这是利用丹炉的导流槽把灵气波动转化成了冲击波。
刀疤男的灵气罩当场被震碎,踉跄着撞进灌木丛。
林雁秋的雁翎刀已经掠过去,刀风卷着雾,眨眼间挑落了两个喽啰的兵器。
阿昭!苏清欢突然拽我胳膊。
我转头,见右边两个修士举着淬毒的短刃扑来。
苏清欢甩出一把药粉,是她新制的迷神散——我教她用曼陀罗和蝉蜕配的,专门对付练气期修士。
两个修士捂着眼睛惨叫,我趁机抄起块石头砸在他们后颈。
最后一个喽啰掉头就跑。
林雁秋的刀鞘飞出去,精准砸中他的腿弯。
那家伙扑通跪在地,哭嚎着:丹主说...说陈昭拿了上古丹方,要抢在他前头...
上古丹方?苏清欢皱眉,冷无痕怎么知道?
我盯着刀疤男腰间的玉佩——和前日冷无痕落在丹盟的那枚一模一样,雕着个赵字。他跟踪了我们。我蹲下身,扯下刀疤男的腰带捆住他手脚,也可能...从星图残片上看出了什么。
林雁秋用刀背敲了敲刀疤男的脑袋:还剩多少人?
就...就我们七个!刀疤男抖得像筛糠,丹主说...说那谷里有能让人白日飞升的丹方,他...他要独吞......
我和苏清欢对视一眼。
她抿了抿唇,从药囊里摸出颗药丸塞进刀疤男嘴里:这是三日昏迷丹,醒了莫要再做恶事。
雾更浓了。
我们加快脚步,直到山风里飘来股焦糊味——是丹火的味道。
到了。我停在面青灰色的山壁前。
星图残片贴在山壁上,咔嗒一声嵌进石缝。
山壁缓缓裂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洞,洞里飘出陈年老药的香气,混着松脂的腥甜。
林雁秋举着火折子当先钻进去,火光照亮洞壁上的丹纹——全是上古丹修的标记,我在古籍里见过。小心脚下。她突然说,火折子照出满地的青铜丹炉,有些还沾着凝固的丹液,在火光下泛着暗红。
苏清欢蹲下身,捡起块碎玉。这是...淬丹用的玉髓。她指尖发颤,至少三百年没见着这么纯粹的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
洞的最深处有座石案,案上摆着块巴掌大的玉简。
我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玉简,整间石洞突然亮如白昼——洞顶的夜明珠全被激活了,照见四壁密密麻麻的丹方,用朱砂写在羊皮卷上,还有些刻在龟甲上。
九转...涅槃丹?苏清欢的声音发紧。
她举着卷羊皮卷,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九界轮回寿元逆改几个字清晰可见。
我抓过玉简,灵力探入的瞬间,脑海里炸开段记忆:丹火熊熊,白胡子老修站在丹炉前大笑:九界轮回,不过是丹火炼心。
待我九转涅槃,看天道还如何锁我寿元!
陈昭!林雁秋的刀猛地架在我颈侧。
我转头,见洞门不知何时闭合,冷无痕带着二十多个修士站在石案对面。
他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脸上挂着冷笑:凡人也配碰上古丹术?
这洞是赵家的,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抬手,洞顶的夜明珠突然转为血红色。
我听见机关转动的声响,石缝里渗出幽蓝的灵气——是困灵阵。
苏清欢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这是...聚灵反杀阵,灵气越浓,反噬越强!
林雁秋的刀在发抖,她的灵气罩已经被阵纹割出裂痕。
我盯着脚边的青铜丹炉,突然想起前世物理课学的虹吸原理。清欢,把你的银针给我!我喊,雁秋,砍断左边第三根石笋!
苏清欢扔来银针,我捏着它扎进丹炉的导流槽——这是控制丹火方向的关键。
林雁秋的刀光闪过,石笋咔嚓断裂,露出里面的铜管。
我扯下腰间的铁剑,用剑脊敲了敲丹炉:借你一用。
灵气开始往丹炉里涌。
冷无痕的脸色变了:你...你在改阵眼?
丹炉本就是聚灵的容器。我擦了擦额角的汗,你用阵纹聚灵,我用丹炉吸灵。丹炉发出嗡鸣,炉壁上的丹纹全部亮起来,像条吞灵的蛇。
聚灵阵的反噬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冷无痕他们涌去。
快撤!冷无痕尖叫着往后退。
但已经晚了,丹炉突然爆出刺目白光,封门的巨石被震得粉碎。
林雁秋拽着我和苏清欢往洞外跑,身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
我们钻进条废弃的通风道,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跑了约莫半里地,通风道突然变宽,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漏下来。
冷无痕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直到——
咳咳...这是什么味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哑。
我抬头,见洞顶垂着几串紫金色的药果——是醉丹花,苏清欢说过,这花的香气和丹火混合会让人晕厥。
冷无痕的喽啰们开始东倒西歪,他自己扶着石壁,脸色青白:陈昭...你...你等着......
话音未落,他直挺挺栽倒在地。
我们爬出通风道时,天已经蒙蒙亮。
苏清欢抱着那卷九转涅槃丹的羊皮卷,眼睛亮得像星子;林雁秋擦着刀,刀尖还沾着冷无痕喽啰的血;我摸着怀里的玉简,能清楚感觉到里面的丹方在发烫。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我望着青水镇的方向,忽然想起丹盟门口那些举着药包的百姓。等回去。我对着晨风说,筑基丹的火候,该再调调了。
苏清欢把羊皮卷小心塞进药囊,系紧了绳结:我帮你记火侯。
林雁秋甩了甩红绳,刀鞘撞在我肩上:我帮你挡麻烦。
晨雾里传来山雀的啼鸣。
我摸了摸心口的星图玉牌,它还在发烫——这次不是因为机关,而是里面新融入的丹道秘辛。
九界轮回的秘密,原来真的藏在丹火里。
青水镇的风,终究还是吹进了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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