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换源:

  我踩着青石板路往渔村走时,裤脚还沾着丹室遗迹的泥。

晨风卷着海腥味钻进衣领,怀里的玉简却烫得慌——那里面刻着古丹室残卷里扒出来的三转固元诀,昨晚在通风道里借月光翻了半宿,连苏清欢的银针压出的指痕都没察觉。

陈兄弟!

渔村里突然跑出个穿粗布短打的小子,是王二柱他弟,练气三层的小修士,平时帮我跑腿送药材。

他跑得直喘气,袖口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您要的朱砂矿脉图,李掌柜托人从镇北送来的!

还有...还有张婶家的小子突破了!

我脚步顿住:张狗剩?上月还卡在练气十一层的那个?

可不就是!小子眼睛亮得像星子,今早他娘敲着铜盆满村跑,说您给的筑基丹配引灵汤,他喝到第三碗时头顶冒青光,现在正跪祠堂拜祖宗呢!

我捏着矿脉图的手紧了紧。

那丹方是我照着古卷里的赤阳丹改的,把主药火灵草换成了更常见的海魂草——前世学的配位化学派上了用场,海魂草的寒性正好中和丹火燥气,再加上苏清欢用忍冬藤、竹沥熬的引灵汤,相当于给修士的灵海搭了道梯子。

陈昭!

身后传来清越的唤声,苏清欢抱着个青竹药篓站在巷口。

她月白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玉簪歪了些,倒比平时多了分烟火气:今早去后山采了新一批忍冬藤,晒过的竹沥也收好了。她掀开篓子,淡绿的汁液在陶瓮里晃,按你说的加了三分薄荷,引灵汤的苦味儿能轻些。

我接过药篓时碰到她指尖,凉得像晨露。

这姑娘从前连脉枕都要擦三遍,现在为了熬药,指甲缝里总沾着药渍:昨晚你说丹火要压半柱香?

我记了更详细的火候表。她从袖中摸出个牛皮本子,翻到折角的那页,墨迹还没干透,寅时三刻用文火,卯时初刻转武火,辰时...要加海魂草的茎还是叶?

茎。我盯着她笔下的小字,突然想起丹室里她举着银针扎导流槽的模样——那时她眼尾还沾着灰,现在倒像换了个人。茎里的灵液更浓,能稳住丹纹。

知道了。她把本子塞进我怀里,发顶的玉簪晃了晃,我去回春堂取晒好的竹沥,午膳时带碗鱼汤来——王婶今早送了条鲈鱼。

她转身时,我瞥见她裙角别着片银杏叶,应该是从丹室通风道带出来的。

那地方我昨天检查过,根本没有银杏树。

陈大哥!

林雁秋的声音从码头传来,她扛着柄绣春刀,刀鞘上的红绳被风吹得飘起来:赵天雄家的丹堂塌了!她大步走过来,靴底沾着泥,冷无痕那孙子被他师父玄真子押回宗门了,说是私自带人毁了丹室遗迹,坏了宗门禁地。

赵家这月的筑基丹订单全黄了,李、周、钱三家今早都派了管事来丹盟,要签长期供货协议。

她从怀里掏出叠契约,边角还带着墨香:我让老吴头盯着签,这事儿得你盖印。刀鞘撞在我腰间,是她惯常的催促,对了,青梧子那老头在丹盟等你,说要教新收的学徒认丹火。

我摸着怀里的契约,指腹蹭过烫金的青水丹盟四个字。

七天前这里还只是间破落的渔屋,现在前院支了八座丹炉,后院堆着半人高的药草。

青梧子那老小子昨天喝多了拍我肩膀,说他活了两百年,头回见凡人把丹道玩出花来。

先去丹盟。我把矿脉图递给二柱他弟,你跑趟镇南,让张铁匠把新丹炉的铜芯赶出来,就说加钱。

丹盟的木门吱呀一响,青梧子的笑声先撞了出来。

这老头披件洗得发白的青衫,正蹲在丹炉前教学徒看火候:小娃娃们记好了,丹火发蓝是过旺,发灰是缺灵——哎陈小友来了!他揪着个学徒的耳朵拽起来,这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叫阿福,练气六层,手稳得很。

阿福脸涨得通红,手里的药杵还沾着朱砂粉。

我扫了眼丹炉旁的记录册,最新一页写着:第七炉筑基丹,成功。墨迹底下压着朵干了的醉丹花,应该是苏清欢放的。

老青头,女丹师班的屋子收拾好了?林雁秋把刀往桌上一搁,震得茶碗跳起来,我今早路过绣楼,有三个姑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都带着药篓子。

早收拾了!青梧子拍着胸脯,西厢房摆了六座小丹炉,苏小友还让人搬了屏风,说姑娘家要体面。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陈小友,你让姑娘家学炼丹...这事儿会不会犯忌讳?

忌讳?我蹲下来拨了拨丹炉里的火,火星子噼啪炸响,当年苍澜祖师的大弟子就是女修,丹道典籍里可没写女子不得炼丹。我抬头时,看见窗外闪过道月白影子——是苏清欢,她抱着竹沥瓮站在院角,听见这话时眼尾微微弯了弯。

日头爬到头顶时,丹盟的木牌被晒得发烫。

我站在新搭的竹楼上,望着底下攒动的人头:有抱着药篓的村妇,有背着剑的散修,连镇里最抠门的米铺老板都挤在前面,手里攥着张纸——那是我让人写的丹盟学徒招募令,第一条就是男女皆可,有药草辨识基础者优先。

陈公子。

身后传来沉稳的男声,是商会的刘掌柜。

他捧着个檀木匣,匣盖雕着云纹:这是玄焰谷的文书。他掀开盖子,里面躺着块墨玉令,宗门说青水丹盟改良的筑基丹法有效,要把玄焰谷划为丹修保护地,以后谷里的灵草归丹盟管。

墨玉令触手生温,我突然想起丹室里那卷九转涅槃丹的残页,最后几行字被虫蛀了,但有句丹火照轮回却清晰得很。

苏清欢昨晚翻到那页时说,这丹方可能和九界轮回有关——我摸着心口的星图玉牌,它又开始发烫了。

这只是开始。我望着远处的海平线,风掀起衣角,等丹盟站稳了,我要去玄焰谷,去更大的宗门,把丹道改良的法子传遍苍澜界。

刘掌柜走后,林雁秋踢着石子凑过来:想什么呢?她用刀鞘戳了戳我后背,刚才苏姑娘来找你,说今晚要守丹炉,让你别去渔屋了。

月上柳梢时,丹房里飘着浓郁的药香。

苏清欢跪在丹炉前,火光照得她眼睫投下阴影。

她手里攥着那本火候记录,指尖在辰时加茎那行字上反复摩挲:今天女丹师班来了七个姑娘,最大的二十五,最小的才十四。她转头看我,眼睛里跳着火星,她们说...从前觉得丹道是男人的事,现在...现在想试试。

你带她们,比我强。我拨了拨火,丹炉发出嗡鸣,你教她们认药草时的样子,像在种星星。

她耳尖突然红了,低头盯着丹炉:我...我今早去义庄了。声音轻得像叹息,顾九娘的三任未婚夫,我重新验了尸。她从袖中摸出个纸包,这是从第二任尸体里筛出来的,夹竹桃的种子。

我接过纸包,夹竹桃的苦味窜进鼻子。

顾九娘的克夫命传了三年,原来都是人为。

陈昭。她突然抓住我手腕,丹炉的光映得她眼波流转,你总说这世界的规则能改...我信。

半夜我守丹炉时,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雁秋踹门进来时,发带散了半边:出事了!她腰间的刀在抖,顾九娘被巡城卫带走了,说她私采玄焰谷的灵脉!

我猛地站起来,丹炉里的火轰地窜高。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远处传来巡城卫的铜锣声,一声比一声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