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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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水镇的天刑台被围得水泄不通,晨雾未散,青石砖上还凝着露水,我站在台下望着高台上的青铜獬豸像,指腹轻轻蹭过怀里的地图。

后背的伤口被金创药镇得发疼,可心跳比昨夜翻墙时还稳——赵天雄藏在密室里的东西,够他喝一壶了。

升堂——

铜锣声震得耳骨发麻,天刑长老玄色道袍一扬,往主位上一坐,目光扫过全场便似寒刀。

赵天雄穿了件簇新的玄纹锦袍,站在控方位上,左手虚虚扶着腰间玉佩,指节却泛着青白——那玉佩和九娘的云纹佩,我昨夜在密室里见着了两对。

顾九娘克夫一案,今日公审。长老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控方先陈。

赵天雄往前跨半步,脊背挺得笔直:启禀长老,顾氏三任未婚夫皆在定亲后七日暴毙,此乃命格里的煞星劫。

青水镇百年规矩,灾星需锁魂塔镇三年,否则全镇遭劫!他转头看向九娘,目光像淬了毒,何况前日顾家祠堂神像底座,还搜出引煞符咒——分明是她自导自演!

九娘攥着衣角的手在抖,我看见她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苏清欢站在她身侧,药箱的铜扣被攥得发亮;林雁秋靠在廊柱上,刀柄的红穗子随着她轻敲的脚尖晃,倒像在等一场必赢的架。

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往前一步:长老,草民陈昭有证物呈。

天刑长老抬了抬下巴:呈。

我展开染血的地图,摊在公案上。

朱砂点像滴在宣纸上的血珠,每个红点旁都画着极小的赵字押——这是上个月押镖时,我在赵家货单上见过的暗记。赵家主,我指尖点在红点上,这些是玄焰谷支流的非法采脉点,为何都标着赵家暗记?

赵天雄的喉结滚了滚,嘴角扯出笑:空口无凭!

谁知道这地图是不是你伪造的?

我赵家世代行商,怎会做这等事?他的声音发颤,可尾音故意提得老高,像要盖过什么。

我早等着他这句话。

从袖中抽出一叠泛黄的纸页,拍在地图旁:这是赵家近半年在坊市购药的清单。我翻开第二页,血魂藤,每月三斤;赤焰花,每旬两株——长老可知,这些药材是炼赤霄噬魂幡的主材料?

天刑长老的眉毛陡地一拧。

赵天雄的手啪地拍在案上,锦袍下的肩膀直抖: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我盯着他发灰的唇,上个月初五,赵家丹房的药童来回春堂买过止血散,说丹炉炸了。

苏姑娘,你可记得那药童手上的伤?

苏清欢往前一步,药箱咔地打开,取出个青瓷瓶:记得。

那药童掌心有焦黑的灼痕,是血魂藤熬煮时溅出的毒汁。

这是我当时开的解毒方——她举起药方,上面盖着赵家丹房的印。

台下响起抽气声。

赵天雄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突然拔高声音:就算如此,与顾九娘的煞星命何干?

这就要说到克夫了。我转向九娘,她正抬头看我,眼底泛着水光。

我从怀里摸出张写满数字的纸,草民用算学推了三任死者的时辰——我指着第一行,王二牛,坠崖,申时三刻;李狗剩,溺亡,寅时二刻;张铁柱,心疾,亥时初刻。我又抽出三张验伤记录,苏姑娘的诊断写得清楚:三人皆中了百日蛊,毒发时症状像意外,实则是慢性毒发。

苏清欢接口:此蛊需用养在丹炉里的血魂藤做引,而赵家丹房的血魂藤,是青水镇唯一的来源。

赵天雄突然踉跄两步,扶住案几才没栽倒。

他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把新梳的发髻都打湿了。

更巧的是,我举起顾九娘的云纹佩,这玉佩是顾家祖传,能镇阴煞。

赵家家主密室里,有枚一模一样的。我盯着赵天雄瞬间收缩的瞳孔,你逼九娘交出玉佩,好让她没了镇煞之物,再用蛊毒害死她未婚夫,坐实克夫的名声——这样她走投无路,只能把玉佩给你。

胡...胡说!赵天雄的声音破了音。

我没理他,从怀里摸出块巴掌大的碎片——太虚窥命镜残片,是昨夜在密室柜底摸到的。

我握住九娘冰凉的手,把碎片按在她掌心:九娘,你前日去祠堂,可曾看见什么?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浮起水雾:我...我给祖宗上香,看见神像底座有条缝,想塞张符镇镇霉运。

可我刚蹲下,就被巡城卫抓住了

镜面上突然泛起青光。

我屏住呼吸,就见雾气里浮出画面:赵天雄猫着腰,正往神像底座塞符咒,动作鬼祟得像偷粮的老鼠。

这...这不可能!赵天雄扑过来要抢镜子,被林雁秋一脚踹回原位。

她甩了甩发梢的汗珠,刀柄还抵在他后心:赵老爷,别急着动,镖师的腿,可没轻没重。

台下炸了锅。

卖菜的王婶喊怪不得我家小子总说祠堂有怪味,打铁的张叔骂好个道貌岸然的东西,连巡城卫都交头接耳。

天刑长老啪地拍响惊堂木,震得案上的烛火直晃:赵天雄,你还有何话说?

赵天雄扑通跪在地上,锦袍沾了满地露水。

他抬头时,脸上的妆粉被汗冲开,活像个鬼:我...我只是想要玉佩!

顾家那玉能引灵脉,我想...想让赵家成为青水镇第一家...我没想杀人的...他突然抓住我的裤脚,陈昭,你放过我!

我给你银子,给你铺子...

晚了。我抽回腿,转身看向九娘。

她还攥着窥命镜残片,睫毛上挂着泪,却笑了:陈公子,我...我是不是不用去锁魂塔了?

天刑长老站起身,玄色道袍猎猎作响:顾九娘无罪。

赵天雄私采灵脉、炼制邪器、诬陷良善,着玄霄宗弟子押往宗门受审!

两个穿青衫的修士从后堂出来,架起瘫成泥的赵天雄。

他还在哭嚎,声音被拖出好远:玉佩在密室檀木柜第三层...饶命啊...

苏清欢走过来,把药瓶塞进我手里:你后背的伤该换了。她耳尖又红了,却没躲开我的视线。

林雁秋拍了拍我的肩,刀穗子扫过我手背:走,去醉仙楼,我请你喝烧刀子——九娘也去。

九娘攥着云纹佩,跟着我们往外走。

晨雾散了,阳光透过飞檐照在她脸上,把眼泪照得亮晶晶的。

远处传来玄霄宗飞舟的轰鸣,我望着赵天雄被拖走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玄焰谷的灵脉,该有个干净的主了。

陈公子!九娘突然拽住我袖子,等...等我把祠堂打扫干净,你...你能陪我去上柱香吗?

我低头看她,她睫毛上的泪还没干,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好。我说,等你收拾好了,我一定去。

青水镇的风卷着人声扑过来,我听见卖糖葫芦的吆喝,听见孩童的笑闹,听见林雁秋在前面喊走快点。

后背的伤还在疼,可心里却像涨满了春潮——有些劫数,该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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