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九娘走到顾家老宅时，暮色正漫上屋檐。
她攥着云纹佩的手指泛白，门槛积着薄灰，她却像没看见似的，直接跪了下去——供桌上那尊褪色的木牌，是她母亲的灵位。
阿娘。她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他们说我克夫，说我是灾星，可您走的时候，我才七岁啊。
风从破窗挤进来，吹得供烛摇晃。
我看见她睫毛上的泪珠子滚下来，砸在青砖缝里。
突然，她胸口的玉佩泛起红光，像团要熄不熄的炭火。
我瞳孔一缩——这光和前日在祠堂地下密室找到的赤霄噬魂幡残片，颜色竟有三分相似。
九娘？我伸手要扶她，她却猛地一颤，周身腾起淡青色雾气。
那雾气不是普通灵力，更像活物，绕着她手腕往上爬，在她颈侧凝成细小的雷弧。
她额角沁出冷汗，指甲掐进掌心：陈...陈公子，我...我喘不过气
我脊梁骨发紧。
这哪是普通修士的灵力暴动？
分明是某种被压制的力量在挣脱封印。
前世学过的阵法在脑子里转得飞快，我拽过腰间的鱼线，迅速在她四周撒下五枚铜钱——这是用现代几何改良的五行吸附阵，能把游离灵力往阵眼引。
看着我。我蹲下来，抓住她发抖的手，跟着我呼吸，吸气...呼气...对，慢慢来。
她的瞳孔渐渐聚焦。
那团青色雾气像被绳子拴住了，缓缓往阵心的铜钱汇聚。
我指尖抵在她腕脉上，能摸到灵力如乱麻般缠在经脉里。
突然，有根线头缠上我指尖，我浑身一震——这灵力里竟有股熟悉的气息，和我在玄霄宗古籍里见过的九界轮回印纹路，简直一模一样。
九娘，你玉佩借我看看。我声音发沉。
她解下玉佩递过来。
红光在玉面流转，突然咔地一声，表面浮起一道暗纹——那是个扭曲的卍字，边缘带着锯齿，像被火烧过的符咒。
我喉咙发紧：这是噬魂印记。
什...什么？她的手还在抖。
我摸出怀里的星图残片。
之前在赵天雄密室找到的那片碎玉，背面也有同样的纹路。上古时期，九界轮回的守护者家族，血脉里会封印这种印记。我盯着她泛青的唇，赵天雄说这玉能引灵脉，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顾家，可能是轮回守护者的后裔。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所以我克夫...不是因为命硬？
是因为这枚玉佩。我指着暗纹，它在吸收靠近你的修士的生机，用来滋养封印。
你三任未婚夫，都是灵力被抽干才暴毙的。
她突然笑了，眼泪却砸在我手背上：原来不是我克他们...是他们在替我挡劫。
我喉咙发涩，正要说话，院外传来脚步声。
林雁秋的声音隔着篱笆飘进来：陈昭！
九娘！
醉仙楼的烧刀子要被抢光了——
我抬头，看见她扛着刀站在院门口，刀穗子被风吹得乱晃。
九娘慌忙擦了擦脸，把玉佩塞进衣襟：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不急。我冲林雁秋摇头，九娘今日累了，改日再聚？
林雁秋眯起眼，扫了扫地上的铜钱阵，又看了看九娘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成，我给你们留两坛。她转身时刀鞘撞在门框上，不过九娘，明日商会改选灵脉管理人，你得去。
我？九娘攥着衣角。
赵家用邪术占灵脉的事传遍了。林雁秋回头，现在镇上都在说顾家玉引灵脉是福缘，你不去，难道让那些老东西再抢？
九娘手指慢慢松开。
她望着供桌上的木牌，又望了望我，轻声道：我去。
次日清晨，青水镇议事厅挤得水泄不通。
天刑长老站在堂前，玄色道袍被阳光照得发亮：赵家私占灵脉、炼制邪器，即日起剥夺所有产业。
玄焰谷灵脉，由青水镇商会共管，顾九娘姑娘作为灵脉引动者，任商会监事。
底下炸了锅。
卖米的刘叔喊顾姑娘该坐主位，打铁的张叔拍着桌子：早该换赵家那些蛀虫了！九娘站在我身边，指尖掐着袖口，却挺直了背。
当她走上前接那枚刻着灵脉监事的木牌时，我看见她眼里有光，比昨晚玉佩的红光更亮。
夜色降临时，我带她爬上渔村的瞭望塔。
海风卷着咸湿的味道扑过来，底下是星星点点的渔火。
她摸着颈间的玉佩，轻声道：陈公子，你说这力量...会给我带来灾祸吗？
会。我实话实说，九界轮回的秘密，足够让化神期修士打破头。
但...我转头看她，你不是灾祸，是钥匙。
她突然笑了，发梢被风吹得扬起：那陈公子愿意当这把钥匙的引路人吗？
我望着远处海平线，那里有片乌云正在聚集。我陪你走。我说，但今夜开始，你得跟我学控灵术——
陈昭！
塔下传来苏清欢的声音。
我探头，看见她举着个药罐站在塔底，月光照得她发顶发亮：你后背的伤该换药了，我在你渔屋等。
九娘推了推我：去吧，我回屋练你教的吐纳法。她转身时，玉佩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微光，像颗藏在云里的星。
我回到渔屋时，烛火已经点上了。
苏清欢坐在我那张破木凳上，药罐里飘着艾草香。
她抬头看我，耳尖又红了：把衣服脱了。
我背过身去，解开粗布衫。
她的手指触到我后背时，凉得像块玉：伤口结疤了，但别沾水。
知道。我盯着窗外的月亮。
九娘的灵力、噬魂印记、九界轮回...这些线索在脑子里绕成一团。
突然，窗外传来啪的一声，像是鱼线崩断的轻响。
我转头，只看见一片被风吹动的竹帘。
苏清欢收拾药罐时，夜已经深了。
我盘膝坐在草席上，运转《御水诀》温养经脉。
可神识刚沉入丹田，就感觉到一丝异样——那丝来自九娘的轮回灵力，不知何时缠上了我的灵海，像条温驯的小蛇。
我睁开眼，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
有什么东西，正在云后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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