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换源:

  我是被雨丝拍在脸上惊醒的。

昨夜苏清欢硬灌下的补元丹在体内烧出一团热,后半夜迷迷糊糊合眼时,总觉得有冰凉的手指在挠窗棂。

此刻天刚放亮,林雁秋已经把包裹捆在腰间,刀鞘撞着铜铃叮当作响:雨丝里裹着阴煞气,符纸走得急。她晃了晃苏清欢给的探测符,那淡黄纸页正朝着镇外荒山方向较劲。

九娘把油纸伞往我手里塞时,我闻到她袖口沾着灶房的艾草香——她定是天没亮就起来煮了驱寒汤。昭哥手凉。她指尖擦过我手背,迅速缩回,鬓角的草屑还在,我、我把伞骨加固了,用了三根青竹。

苏清欢背着重药箱走在最前,发尾用浸过朱砂的布条扎着,这是她对付阴邪的习惯。墓里可能有尸毒。她回头时,睫毛上沾着雨珠,九娘跟紧我,雁秋断后。

陈昭......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怀里用布包着的裂空尺残片,你且看路。

雨丝越密了。

我们沿着山径往上爬时,鞋底在青苔上打滑,林雁秋的刀鞘总在有意无意磕我后腰——她这是怕我摔下去。

直到九娘突然拽住我衣角,她脖颈上的玉佩正隔着粗布发烫:昭哥,这里。

藤蔓缠成的网突然被风掀开一角,露出半人高的青石门。

门楣上的符文被苔藓遮了大半,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六边形嵌套结构——和前世《空间几何》课本里的分形图几乎一样。

你们不该来这里。

沙哑的声音像锈了的铁链。

我抬头时,看见个穿麻衣的老者从藤蔓后转出来,手里提的青铜灯燃着幽绿火苗,灯油味混着腐木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眼尾的皱纹深如刀刻,每道都朝着眉心聚,像古墓里刻的锁魂纹。

林雁秋的刀铮地出鞘三寸:你是谁?

守墓人。老者没看她,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布包上,奉命守这玄冥封印之地千年。他青铜灯往门楣上一照,那些被苔藓盖住的符文突然泛出冷光,擅闯者,魂飞魄散。

九娘的玉佩烫得她直搓手,我隔着布都能摸到裂空尺在发烫。

苏清欢摸出根银针扎进自己指尖,血珠滴在符纸上,符纸腾地烧起来,灰烬却凝在空中,指向墓门方向:阴煞气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我往前走了半步,林雁秋的刀立刻横在我身前。

老者的青铜灯晃了晃,火苗突然缩成豆大:你身上有......裂空尺的气。

我掀开布角,裂空尺残片上的纹路在雨里泛着青。

老者的瞳孔猛地收缩,像看见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又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湿土:原来是大人的传人......他声音发颤,当年玄冥上仙以裂空尺镇封幽冥,这墓里锁的是厉无音的涅槃丹碎片...

我们要进去。我打断他。不是商量,是必须。

老者抬头时,眼角有浑浊的泪混着雨水往下淌:阵图被破过三次,现在的符文是歪的。他指向门楣,六边形每个角的角度都偏了七度——这是当年修补的人不懂天道,用错了法子。

我摸出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正六边形。

前世《高等几何》课上,教授总说完美的空间折叠需要绝对对称,此刻那些公式突然在脑子里转成火:把每个角往内收十五度,用三角函数算边长......

树枝尖在泥地上划出火星。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门楣上的符文突然嗡地震了一声,苔藓簌簌往下掉,露出完整的六边形阵图。

老者跪着爬过来,指尖颤抖着摸我画的图:这......这是上古玄冥阵的原谱!

能开吗?林雁秋的刀在雨里闪着冷光。

老者抹了把脸站起来,青铜灯往门上一撞。咔——石门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苏清欢立刻把九娘拉到身后,药箱里的瓷瓶叮当作响:我先探毒。

墓道比想象中宽敞,青石板上的水痕泛着幽蓝,像是有人刚拖过地。

中央石台上刻着个残缺的封印阵,缺口处正好能放下裂空尺和涅槃丹碎片——我前夜在赵家密室找到的那半块丹,此刻正和裂空尺一起发烫。

放上去。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我把裂空尺放在左边阵眼,涅槃丹放在右边。

指尖刚松开,两道光就轰地撞在一起。

裂空尺的青光裹着丹的赤光,在石台上凝成个旋转的漩涡,像把透明的刀在割空气。

九娘的玉佩啪地碎了,红绳断成几截,可她盯着漩涡里的东西,眼睛亮得惊人:那是不是......赤色幡?

我也看见了。

漩涡深处飘着半幅褪色的幡,幡上的金线还在闪,像极了厉无音残影身上的纹路。

还给我!

怒吼声像炸雷。

黑雾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厉无音的残影从中凝形,他半边脸烂成白骨,另半张却还带着生前的狠戾:敢动我的涅槃丹,我让你们......

林雁秋的刀已经劈了过去,可刀光刚碰到黑雾就散了。

苏清欢甩出三把毒针,全被黑雾卷着钉在墙上。

九娘攥着碎玉佩冲过来,却被我一把拉到身后——裂空尺此刻烫得惊人,我能感觉到它在我手里震颤,像在喊用我。

跟着光走。我想起灰袍人说的话,咬着牙把灵力往裂空尺里灌。

青光突然暴涨,漩涡里的赤色幡猛地一颤,竟顺着光往裂空尺里钻。

厉无音的残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被撕开道口子,他的白骨手差半寸就要碰到涅槃丹,却被光墙弹得撞在石壁上。

漩涡砰地消失了。

裂空尺表面多了道金线,从残片顶端直贯到底,摸上去像活物在爬。

老者突然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上仙显灵......上仙显灵......

林雁秋的刀还举在半空,刀面上凝着层黑雾:那东西走了?

没走干净。苏清欢的银针扎进自己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渗出来的黑水腐蚀出个小坑,墓道深处......有东西在往这边爬。

我弯腰捡起九娘的玉佩碎片,红绳还带着她体温。

雨不知何时停了,可墓道尽头的黑暗里,有细细的沙沙声在响,像无数指甲在刮石头。

裂空尺突然又烫起来,金线亮得刺眼。

我听见林雁秋抽刀入鞘的声音,苏清欢在解药箱的铜锁,九娘把碎玉佩塞进我手里时,轻声说:昭哥,我不怕。

可墓道深处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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