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裂空尺的手沁出冷汗,指节被烫得发红。
墓道石壁上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黑暗里那阵沙沙声像潮水般漫上来,混着腐叶与血锈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是幽冥之气。
清欢!我反手抓住苏清欢的手腕,她的药箱在发抖,指尖还捏着半枚未及抛出的解毒丹。
林雁秋的刀已经出鞘三寸,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刀穗上的铜铃轻响,是她在压着性子等我发令。
九娘把碎玉佩塞进我掌心时,指甲几乎掐进我手背,可她声音稳得反常:昭哥,我数过了,从这里到墓门有十七步。
十七步。
我喉咙发紧。
前世在实验室拆解精密仪器时,我总习惯先算好每一步的误差范围,此刻却恨不得把这十七步拆成十七个原子来数——因为墓道尽头的黑雾里,正浮出几十个青灰色的影子。
那是......林雁秋的刀穗突然绷直,刀锋嗡鸣。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黑雾里的影子逐渐显形:有披头散发的妇人,有断成两截的孩童,最前面那个穿着玄色道袍,半边脸烂成白骨——是厉无音的残影,可他身后还跟着密密麻麻的跟屁虫,全是被他吞噬的怨魂。
赤霄噬魂幡......守墓老者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膝盖在渗血,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抓住我的裤脚,上仙,当年厉真人用这幡吞了三百条人命祭丹,幡没彻底镇住,这些鬼就......话音未落,他的脖颈突然向后折成诡异的弧度,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它们要找替死鬼呢。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这老头刚才还在磕头,怎么突然...
他被附身了!苏清欢的银针噗地扎进老者眉心,老人立刻瘫软下去,额角渗出黑血。
我这才发现他的瞳孔早变成了浑浊的灰白色——原来从我们进墓开始,幽冥之气就在侵蚀他,只是刚才的剧烈波动让脏东西钻了空子。
昭哥!九娘突然拽我胳膊,她的手指冰凉得像浸过冰水,头顶!
我抬头,墓顶的青石板正往下掉石屑,有几处已经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这古墓建在山体里,刚才的灵气碰撞怕是震松了根基。
再看脚下,地面的青砖缝里正往外冒黑泡,像煮沸的沥青,滋滋作响。
裂空尺在我掌心烫得更厉害了,金线顺着我的手背往上爬,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我想起灰袍人说的跟着光走,咬咬牙闭上眼睛——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意识刚沉入裂空尺,眼前就炸开一片蓝光。
那是......空间裂缝?
我惊得差点松手。
裂空尺内部竟悬浮着一道半透明的缝隙,像被刀划开的玻璃,缝隙边缘泛着细碎的星光,而那些从地底冒上来的黑雾,正被这缝隙吸进去,转瞬间变成一缕缕纯净的灵气,顺着我的经脉往丹田钻。
这是......我猛地睁眼,正看见最前面的厉鬼虚影张牙舞爪扑过来,青灰色的爪子离林雁秋的后心只剩三寸。
小心!我挥起裂空尺,尺身划出半道弧光。
嗤——
那厉鬼的虚影像被剪刀剪开的纸人,刷地分成两半,消散前发出尖啸。
更让我心跳漏拍的是,我的手背刚才擦过那团黑雾,竟没像以前那样灼痛——反而有点凉丝丝的,像沾了晨露。
凡躯抗灵......进化了?我喃喃自语。
前世看《生物化学》课本时,总觉得适应性进化是慢得看不见的过程,可此刻我能清晰感觉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在重组,细胞在吞噬那些腐蚀性的幽冥之力。
林雁秋反手劈出一刀,刀光裹着她的灵力,直接砍碎了第二个厉鬼:陈昭!
你那尺子刚才......
能吃幽冥气!我扯着嗓子喊,同时挥动裂空尺画了个圈。
蓝光形成的光罩立刻将我们四人护在中间,那些厉鬼撞上来就像扑进了绞肉机,瞬间被撕成碎片,而光罩吸收的黑雾越多,蓝光就越亮。
苏清欢突然拽我袖子,她的眼睛在蓝光里发亮:看石壁!
我转头,刚才被黑雾腐蚀出的小坑正在愈合,渗出的黑水被光罩吸走,露出下面刻着的古老符文——是镇墓咒。
原来裂空尺不仅能抗幽冥,还能激活古墓本身的防御阵法?
轰——
头顶传来闷响,一块磨盘大的石板砸下来。
我本能地把九娘往怀里带,裂空尺却自动飞起来,尺身的金线缠上石板,咔地掰成两半。
石板碎块砸在光罩上,像雨打荷叶似的叮叮当当。
快走!林雁秋踢开脚边的碎石,这墓撑不住了!
我们刚跑出去五步,身后突然响起衣袂破空声。
我回头,灰袍人不知何时站在刚才的石台前,他手里攥着半块金属残片,和裂空尺的材质一模一样,在蓝光里泛着冷光。
你的路才刚开始。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抬手把残片抛给我。
我伸手接住,残片贴着掌心的瞬间,脑海里炸开一段画面:无尽的海水倒灌进天空,一座青铜巨门在漩涡中若隐若现,门上刻着归墟两个大字。
去归墟找答案。灰袍人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雾,记住,九界轮回的钥匙,在你身体里。
等等!我想追,却被林雁秋拽住。
她的刀指着灰袍人消失的位置,刀尖在发抖:那是谁?
他怎么知道......
没时间了!苏清欢推着九娘往前跑,墓顶要塌了!
我攥紧残片,跟着她们往墓门冲。
十七步,十八步——不对,九娘刚才数的是十七步?
可能我记错了,此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头顶不断落下的碎石。
到了!林雁秋的刀砍在墓门上,锈迹斑斑的青铜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我们挤出去的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我回头,整座古墓像被一只巨手捏碎的陶罐,碎石夹杂着黑雾冲天而起,又重重砸下来。
九娘的碎玉佩在我掌心硌得生疼。
她扶着旁边的老槐树喘气,发梢沾着草屑:昭哥,接下来怎么办?
我望着远处被黑雾染得青灰的天际,残片在口袋里发烫,归墟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风卷着山脚下的炊烟吹过来,带着熟悉的鱼腥味——那是青水镇的方向,是我们的根。
可此刻我知道,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去归墟。我摸了摸裂空尺,它还在微微震颤,像在回应我的决心,那里藏着九界轮回的钥匙,也藏着......我看向身侧的三人,林雁秋正用刀背敲掉刀刃上的碎石,苏清欢在给九娘整理被扯乱的发绳,她们的影子在夕阳下叠在一起,藏着我们打破寿命桎梏的答案。
九娘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就知道,昭哥不会让我们白跑这一趟。
林雁秋把刀插回刀鞘,刀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归墟是吧?
我镇北镖局的镖车,还没怕过什么天险。
苏清欢从药箱里摸出颗糖,塞进我手里——是她总给弟子们的润喉糖,路上要是受了伤,记得先找我。
我捏着糖纸,甜味混着海风钻进鼻腔。
前世的我总觉得命运是虚无缥缈的词,可此刻看着她们眼里的光,突然明白:所谓凡躯越界,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山风掠过,远处传来海鸟的啼鸣。
我把残片和碎玉佩一起收进怀里,转身看向她们:那我们......出发?
出发!三个声音叠在一起,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向未知的路。
而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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