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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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指尖沾着莫天衡的血,腥气直往鼻孔里钻。

刚才那一下透支得狠,膝盖发软,全靠林雁秋的胳膊撑着。

她的刀穗还滴着血,蹭在我手背,凉得像根冰针。

陈小哥!

第一声喊从东边传来。

我抬头,见王铁匠扒着半截土墙,铁钳还攥在手里,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您真把筑基期的莫天衡打跑了?

接着是刘婶,端着的铜盆哐当掉在地上,她抹了把眼泪就往这边冲:我家柱子前日还说您是穷渔夫,活该被欺负......她扑到我跟前,要跪,被林雁秋拦腰拽住。

镇民们像潮水似的涌过来。

有举着火把的,有提着菜刀的,还有抱着自家腌菜坛子的——前日莫天衡带人烧村时,他们就是用这些土法子帮着扔火油。

现在火光映着他们的脸,有老有少,眼睛里全亮堂堂的。

陈昭兄弟!

我循声望去,是镇长周伯。

他平日总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此刻衣襟歪着,鞋跟都跑掉了一只。

他挤到我跟前,对着我深深作了个揖:老朽无能,守了青水镇三十年,头回见这么硬的脊梁。他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木牌,是镇守令牌,这牌子,该换主人了。

我盯着那木牌,喉咙突然发紧。

前世在图书馆翻古籍,总觉得镇守一方是说书人嘴里的戏文,此刻木牌上的木纹蹭着掌心,倒比任何金印都沉。

周伯......我刚开口,苏清欢突然掐了我后腰一把。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药囊挂回腰间,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药粉,凉丝丝的:他刚伤了丹田,说两句话都要喘,你倒急着塞官印?

林雁秋嗤笑一声,抽回撑着我的手,却把刀往我脚边一插:他接不接是一回事,你敢不接?她刀穗上的血珠滴在泥里,刚才要不是你用那什么水雷炸翻了水盗船,我这镖头早成鱼食了。

顾九娘突然拽了拽我衣角。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沾泥的帕子洗干净了,正轻轻擦我手背上的血:昭哥,九娘信你。她的指甲印还在我腕上,红得像朵小花,镇里的婶子今早还说要给你送新腌的酸梅,说你上次教她们用盐水泡菜,菜半年都不烂...

我低头看她。

她眼尾的泪还没干,可眼底的光比火把还亮。

从前总有人说她克夫,说她碰过的东西都要霉三年,此刻她站在我身边,身后是举着火把的镇民,倒像道挡在我跟前的墙。

青羽道人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

他那身道袍沾了不少泥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估计是刚才混战里捡的。小友,他把炊饼塞回袖里,云来山不会善罢甘休。

我那座破观虽小,倒有几道传自上古的困仙阵图......

结盟?我挑眉。

他搓了搓手:在下观中藏着卷《五灵御劫诀》,专为应对因果劫数所创。

你护了青水镇,我护你周全,如何?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一更天了。

镇民们还围着,有人往我怀里塞煮鸡蛋,有人要脱自己的干衣裳给我换。

林雁秋嫌吵,拎着刀去赶那些凑太近的孩子;苏清欢蹲在地上翻药囊,说要给我熬碗补丹田的参汤;九娘攥着我的手,像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摸着腰间的镇守木牌,突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调试剂的日子。

那时候总觉得公式冷冰冰的,此刻倒明白——所谓平衡,从来不是天道算出来的,是人心堆起来的。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月亮已经爬到老槐树梢。

我摸出怀里的金属残片,顺着河边走。

河水漫过脚面,凉得刺骨。

残片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归墟......我对着河水喃喃。

前日在乱葬岗古墓里,那具灰袍尸体的胸口就刻着这两个字。

墓墙上的壁画还在眼前晃:九座悬浮的山,中间裂开道黑缝,有穿古装的人往缝里跳,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怪物。

嗡——

残片突然震得我掌心发麻。

我慌忙攥紧,却见水面倒映的月亮裂成碎片。

有个声音从残片里钻出来,像古钟在脑子里撞:裂隙正在扩张......你必须去归墟。

我猛地抬头。

河水突然翻起浪花,有银鳞一闪而过。

裂尺残片在怀里跳得更凶,几乎要挣出衣襟。

我闭着眼感应,只觉识海里有根线被轻轻拽了拽,指向东北方——云来山的方向。

昭哥?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转身,见九娘抱着件干衣裳,发梢还滴着水:苏姐姐说你爱喝她熬的蜂蜜水,让我给你端来。她把衣裳披在我肩上,手指碰到残片,这是......

捡的。我把残片塞回怀里,九娘,明日帮我去码头问问,有没有往东北去的商船。

她顿了顿,笑了:好。

远处传来鹤鸣。

我抬头,见天边有个白点越来越大。

是云来山的传讯鹤。

它爪子上系着块金漆木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九娘顺着我目光望去,轻声道:要变天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镇守木牌,又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残片。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芦苇的清香。

变天好,我望着那只鹤越飞越近,总比闷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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