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袖中硌人的天书残页,天刚蒙蒙亮就往膳堂走。
晨雾裹着松针味漫过来,路过演武场时,几个外门弟子正蹲在台阶上啃灵饼,见我走近,其中一个猛地撞了同伴胳膊肘,三个人端着碗唰地挪到了柱子后面。
陈师兄早。有个圆脸小弟子端着药罐从廊下经过,刚开口就被旁边人拽了袖子,药汁泼在青石板上,溅湿了他半条裤腿。
他连滚带爬跑远时,我听见他小声说:雷执事说了...谁跟陈昭走太近,下月灵米减半。
我在膳堂窗口站了半柱香。
掌勺的老杂役往我碗里舀了半勺清粥,金属勺子刮着陶碗发出刺啦声,他眼皮都没抬:今日丹房说你没任务贡献,基础培元丹停发。
灵米?他指了指堆在墙角的空麻袋,苏姑娘托人捎的米被退回来了,说是掺了灵砂——可我前日还见雷执事的亲随往米缸里撒过东西。
粥里浮着两片白菜帮子,我喝了半口就放下。
走出门时,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顾九娘缩在廊柱阴影里,青布裙角沾着泥,手里攥着个粗陶瓶,瓶口塞着新鲜的荷叶:我...我在后山采了紫茎草,用文火熬了三天。她指甲泛着青白,是熬夜煎药的痕迹,你练气期要冲十二层,光喝粥撑不住。
九娘。我接过药瓶,指尖碰到她手背,凉得像块浸了水的玉。
她猛地缩回手,发间的木簪晃了晃,镇里人说我克夫,可你帮我算过概率...说三任夫家都是意外。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总该做点什么。
晨钟又响了,她转身要走,我叫住她:今晚别回自己屋子,去西跨院的柴房躲着。她愣了愣,突然笑了,眼睛亮得像被雨洗过的星子:我信你。
午后我去了藏书阁后的密道。
袖里的舆图被汗水洇出褶皱,那是我在灵舟试炼时趁人不注意描下的。
密道口的青石板纹丝没动,我蹲下身,用裂尺尖端撬起缝隙——刚触到石面,指尖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淡紫色的禁制光纹嗡地窜起来。
陈昭!巡山弟子的吆喝从背后传来。
我站起身,看见三个持剑的外门执事从竹径转出,为首的方脸汉子拍了拍腰间的符袋:雷执事说你最近总往禁地跑,我们奉令盯着。他冲我挤了挤眼,声音放轻,兄弟劝你一句,雷家在宗门外门扎根二十年,你个刚来半年的,犯不着硬顶。
我摸了摸腰间的裂尺,木柄上的刻痕硌着掌心。
往回走时,山风卷着松针打在脸上,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靴底碾碎石子的声音——不是那三个执事,是更轻、更稳的脚步声。
陈兄。
周墨白站在竹影里,月白道袍一尘不染,腰间玉牌泛着温光。
他手里攥着卷羊皮地图,见我回头,直接递过来:雷九霄想让你死在内门。他指节抵着地图边缘,这是宗门外围地形图,我让人从典史处拓的。
我没接:为什么帮我?
上月你用浮力原理改良御水术,在演武场破了刘长老的水障。他笑了笑,眼尾微挑,我在观礼台看得清楚——你算水流方向时,用的是伯努利方程?他突然压低声音,玄冥渊的事,你知道多少?
雷家三代都在找归墟之门,我父亲当年就是因为查到点什么,才被他们设计死在兽潮里。
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眼白里有血丝,像是熬了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内门亲传弟子的凭证。
我要你手里关于玄冥渊的线索。他说,作为交换,这张图能帮你避开雷九霄设的禁制。
雨是在子时下起来的。
我蹲在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瓦当砸进青石板的凹坑里。
顾九娘和萧红绫挤在柴房里,萧红绫攥着我的裂尺,指节发白:你确定这法子能行?
御水术能控水的流速,我抹了把脸上的雨,山后那道坡,我测过坡度是三十度,泥土湿度六成——雨水冲下来,刚好能把禁制阵基冲松。我摸出周墨白给的地图,在青竹涧位置画了个圈,等泥石流冲垮禁制,我们从这里突围。
顾九娘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我跟着你就行。她的手还是凉的,但这次没缩回。
雨越下越大,我听见山后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泥水流裹着碎石冲下来时,我拽着两人往青竹涧跑。
雨水灌进领口,萧红绫的道袍被划破了道口子,她咬着牙跑在最前面,突然喊:禁制光纹散了!
我们钻进灌木丛时,身后传来雷九霄的怒吼:给我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脚的洞穴里,顾九娘抖着手生起火。
我借着火光看周墨白给的地图,玄冥渊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洞外的雨还在下,雾蒙蒙的,我突然听见风里传来脚步声——不是追兵,是更轻、更飘忽的,像踩在云絮上。
陈昭。
沙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
我猛地抬头,雾中闪过道灰影,一枚玉简啪地落在我脚边。
玉质泛着幽蓝,表面刻着纠缠的玄蛇纹——和天书残页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时机未到...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但已不远。
我捡起玉简,指尖刚触到表面,就有段记忆涌进脑海:漆黑的渊底,浮着座青铜门,门上刻满我看不懂的古篆,门后隐约传来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活着的东西。
顾九娘凑过来看,被我挡住:你先睡会儿。我摸了摸腰间的裂尺,木柄上的刻痕在火光下泛着暖光。
洞外的雾更浓了,我听见山风卷着松涛,像是在说——
玄冥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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