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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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门通告的声音撞进耳朵时,我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顾九娘攥着我袖子的手猛地收紧,我低头看她,她眼尾还沾着方才在渊边急出的泪,睫毛上凝着水珠,像沾了星子的蛛丝。

陈郎?她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棉絮,你真要接这寒潭的活?

我摸了摸怀里发烫的裂尺。

渊底虚影的话还在脑子里转——捞上来的东西能告诉你答案。

寒潭清淤,捞的是淤泥里的旧物,或许藏着归墟遗民的线索。

更要紧的是,我改良御水术卡了月余,寒潭极寒剧毒的环境,正好当试验场。

九娘,去回春堂帮我拿三盒金创散。我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再找萧姑娘借两张避毒符。

她咬着唇点头,发间那半片蕨叶蹭过我手背,凉丝丝的。

萧红绫不知何时凑过来,裂尺在她掌心泛着幽光:我陪九娘去。她盯着我腕间新结的血痂,你这伤没好全,寒潭水浸了要烂的。

外门广场的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我挤进去时,看见黄纸告示上寒潭清淤四个大字,旁边用朱砂标着高危二字。

管事的张师伯正敲着铜铃喊:潭水寒毒蚀骨,练气期下去半柱香就得冻成冰雕!

给的贡献点虽多,可别拿命换——

我接。我往前跨一步,声音撞得铜铃晃了晃。

张师伯眯眼认出我:陈昭?

你上回引雷淬体才养好伤,这寒潭比雷池还狠!他压低声音,上回王二牛下去,捞到半截锈剑,结果剑上的毒顺着水渗进他丹田里,现在还在药庐吐黑血呢。

我摸出怀里的避毒符——萧红绫刚给的,符纸边缘还带着她袖中的暖香:我有准备。又指了指告示最下方,不是说清淤时能保留捞到的无主之物?

张师伯捻着胡子笑:倒会打小算盘。

行,明早辰时三刻,寒潭边集合。他顿了顿,又补一句,赵子昂赵公子也接了这任务,说是要监督外门弟子。

我心里一沉。

赵子昂是内门长老雷九霄的亲传,上月在演武场见过,他用雷法劈碎我改良的水箭时,眼里的轻蔑像淬了冰。

第二日辰时,寒潭边飘着雾。

顾九娘替我系紧避寒绳时,指尖还在抖:陈郎,要是潭水太凉,你就扯绳子——

九娘。我握住她的手,我带了三个暖玉瓶,怀里还藏着你给的驱寒膏。我指了指岸边支起的竹架,看见那排浮标没?

我要测不同深度的水压。

她顺着我手指看过去,竹架上系着红绳,每隔半尺拴个木浮标,最下面坠着铅块:你说这能测水流?

对。我从怀里掏出个铜制的小轮盘——这是用破茶壶的壶嘴改的流速计,等下我下水,你记着浮标倾斜的角度,萧姑娘用符纸记时间。

萧红绫抱着符篓走过来,发尾沾着雾珠:都准备好了。她瞥了眼潭边的另一堆工具,皱起眉,赵子昂那家伙带了八九个外门弟子,说是帮忙,我看是来挑刺的。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赵子昂正倚在青石板上,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脚边堆着闪着灵光的玉铲。

他抬眼看见我,嘴角扯出个冷笑,手指敲了敲腰间的雷纹玉佩:陈师弟,寒潭底下可没你在镇子里耍的小把戏。

我没理他,蹲下来调试流速计。

潭水漫过脚面时,寒气像针往骨头里扎。

顾九娘突然拽我衣角:陈郎,你掌心的裂尺在发烫!

我低头,裂尺木柄上的银纹泛着微光,像条活过来的蛇。

渊底虚影说的捞上来的东西,难道和裂尺有关?

深吸一口气,我沉进水里。

寒毒瞬间裹住全身,肺叶像被塞进冰块。

我咬着牙稳住气息,把流速计往深处送。

浮标开始倾斜——第一层,深度三丈,水流速度0.3丈/息;第二层,五丈,速度骤增到0.8丈/息;再往下,七丈时,浮标突然剧烈旋转,红绳绞成了麻花。

涡流!我在水里闷喊。

伯努利定律在脑子里炸开——流速越快,压强越小,要是能把御水术的水流集中成高速区,周围的低压区就能形成漩涡,像刀刃一样切割。

浮出水面时,我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顾九娘扑过来给我搓手,掌心的驱寒膏抹得我满手发烫:陈郎你嘴唇都紫了!

萧红绫举着符纸跑过来,纸上密密麻麻记着数据:七丈以下流速是表层的三倍!她眼睛发亮,你说的涡流真的存在?

我扯下浸了水的外衣,露出腰间的裂尺:试试水刃。

周围突然响起嗤笑。

赵子昂抱着胳膊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外门弟子:陈师弟这是要表演凡人的戏法?

御水术是引动水灵,不是拿算盘珠子拨弄!

我没答话,指尖掐诀。

原本该是缓缓扩散的水球,在我刻意压缩下,突然凝成一根细针。

按照测量的流速,我引导着水流在针周围形成漩涡——

嗤啦一声。

寒潭边的青石板被割出半寸深的痕迹。

围观的外门弟子哄然炸开。

顾九娘的手还停在我背上,半天没敢动;萧红绫的符纸啪地掉在地上;赵子昂的雷纹玉佩叮地撞在青石上,他瞪圆了眼,玄色道袍的袖子被风掀起,露出紧攥的拳头。

好个凡人的戏法。赵子昂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寒潭水还冷,陈昭,你不是说能控水?

明日巳时,演武场,我们比一场御水控形。他扫过周围发愣的众人,让外门长老当裁判,三刻钟内,谁引的水形更精准。

我擦了擦裂尺上的水,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潭边的风。

渊底的青铜门、九界轮回的秘密、裂尺里的银纹...这些都像乱麻缠在脑子里。

可此刻最清晰的,是赵子昂眼里的火——那不是单纯的挑衅,是被冒犯的骄傲,是内门弟子对野路子的恐惧。

好。我应下。

话音刚落,潭底突然传来一声低鸣。

水面剧烈翻腾,我踉跄一步,被顾九娘扶住。

一道青影从漩涡里窜出来,鳞片闪着幽光,擦过我手背时,凉丝丝的,像一片活的月光。

小青鱼?

它在我头顶转了两圈,尾鳍拍起的水花溅在裂尺上。

银纹突然大亮,我听见极轻的嗡声,像有人在耳边说:跟着我。

赵子昂的雷纹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他倒退两步,撞翻了脚边的玉铲:这...这是寒潭的灵兽?

小青鱼又潜入水中,水面恢复平静,只留下一圈圈涟漪,荡到我脚边。

顾九娘攥着我胳膊的手在抖:陈郎,它刚才...是不是在看你?

我望着深不见底的潭水,裂尺还在发烫。

明日的比斗,外门长老会来主持,三刻钟的时间,足够让某些东西浮出水面。

风卷着潭边的雾往演武场方向去,我摸了摸胸口的涅槃丹碎片。

故事,才刚翻到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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