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我站在场子中央,能听见身后顾九娘攥着帕子的窸窣声。
她昨晚替我在潭边测了七遍水流轨迹,手背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朱砂——那是画引流阵时蹭的。
三刻钟,引水、控形、断物。外门长老王松的声音像敲在铜盆上,先由赵师侄演示。
赵子昂甩了甩玄色道袍,袖中飞出一抹幽蓝。
那是柄冰晶长鞭,在晨雾里凝成时还挂着细碎冰碴,当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寒雾。
他冲我勾了勾嘴角,指尖掐了个水诀。
寒潭的水应声而起,像条活过来的银龙。
我数着他引动的水量——足有两丈高的水柱,比我昨晚测的普通御水术多了三成。
长鞭裹着水浪抽向场边的青竹桩,咔嚓一声,碗口粗的竹子从中断开,切口却毛糙得像被钝刀砍过。
围观的外门弟子发出喝彩。
赵子昂收了长鞭,水浪散成细雾,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原来刚才那一下,他竟用了七分力。
陈昭,该你了。王长老的目光扫过来,带着几分审视。
我闭了闭眼。
潭底的水流在脑子里翻涌,流速、压强、漩涡的位置...这些数字像算盘珠子似的跳。
顾九娘今早塞给我的裂尺还揣在怀里,银纹贴着心口发烫——昨晚小青鱼撞过的地方,此刻正传来若有若无的指引。
引。我低喝一声。
寒潭的水动了,不是往上冲,而是往下沉。
底层的涡流被我勾着,像抽丝似的从潭底拽出一缕。
赵子昂嗤笑:连水都引不上来?话音未落,那缕水突然拔高,在半空凝成一根细针。
我指尖微颤。
流速0.8米每秒,压强差300帕——这些前世物理课的公式在脑子里转得飞快。
水针周围的空气被卷出小漩涡,我顺着漩涡的力道压了压手腕,针尖突然细了半分,亮得像根淬了光的银线。
控形。王长老的声音里多了丝惊讶。
水针开始旋转。
我盯着场边的青竹桩——和赵子昂选的同一根,切口还挂着碎竹屑。
顾九娘昨晚说过,要破他的傲气,就得在他失败的地方做得更漂亮。
断。我咬着牙推了把水针。
银线破空的声音比蝉鸣还轻。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根青竹桩的切口已经齐得能照见人影——比赵子昂的毛边细了三倍不止。
演武场突然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赵子昂的冰晶长鞭当啷掉在地上,他盯着那截竹子,喉结动了动:取巧!
你这根本不是御水术!
赵师侄稍安勿躁。王长老走过去摸了摸切口,指尖沾了点水,控形精度...确实是上品。
赵子昂的脸涨得通红,玄色道袍下的手指掐得发白。
他突然又掐了个法诀,寒潭的水像被捅了的蜂窝似的炸起来——足有五丈高的冰瀑,裹着碎冰砸向我!
陈郎小心!顾九娘尖叫一声,把怀里的阵旗甩了出来。
我早等这一刻了——昨晚她在演武场四角埋的引流阵,此刻随着阵旗展开,冰瀑砸下来的力道被分成四股,轰地撞在场边的石墩上。
冰碴子溅了我一脸。
赵子昂被反震的力道掀得踉跄,玄色道袍前襟全湿了,活像只落汤鸡。
他瞪着我,嘴唇哆嗦:你...你早就算好了?
赵师侄,比斗讲的是三刻钟内完成三项。王长老摸着胡子,你这冰瀑,算控形还是算泄愤?
围观的弟子哄笑起来。
我看见萧红绫躲在人群里冲我竖大拇指,她怀里的符纸还剩半叠——刚才冰瀑过来时,她捏碎了两张防护符,虽然没用上,但这份心意我记着。
评分很快出来了。
控形精度我得了满分,能耗效率比赵子昂低四成。
王长老宣布结果时,赵子昂摔袖跑了,玄色道袍下摆沾着冰碴,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水痕。
这...还是御水术吗?人群里有个老修士低声嘀咕,引的是潭底涡流,控的是压强差...倒像在算算术。
我正擦着脸上的冰碴,忽觉后背一热。
转头望去,演武场入口站着个穿丹纹长袍的老者,鹤发童颜,目光像两把淬了火的剑。
他手里转着枚青玉瓶,瓶身刻着丹火纹——是丹修长老云无涯。
小子,你是何人门下?他开口时,演武场的风突然静了。
我喉咙发紧。
前世的物理书、裂尺里的银纹、潭底的青铜门...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成一团。
顾九娘扯了扯我袖子,她的手还是凉的,但比刚才稳多了。
回长老,我...无门无派。
云无涯的目光扫过我怀里的裂尺,丹纹长袍无风自动。
他指了指场外:跟我来。
我跟着他往外走,能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
顾九娘的声音混在里面,细细的,像根线牵着我:陈郎,我等你。
演武场的雾往丹房方向飘,云无涯的背影在雾里忽明忽暗。
他突然抛来枚玉简,我伸手接住,玉凉爽得像潭底的水。
先看看这个。他说,丹房的门,不是谁都进得去的。
我捏着玉简,能感觉到里面流转的灵气。
潭底的青铜门、九界轮回的秘密、裂尺里的银纹...这些乱麻似的线索,此刻突然有了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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