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煤油灯被穿堂风吹得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水泥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盛宇搬来的旧课桌被勉强擦干净，刘敏的工程图纸摊开在桌面上，边角还沾着没擦净的锈迹——那是她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说可以作为参考。
“建基地可不是搭个棚子那么简单。”刘敏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镜，指尖戳在图纸上标红的“防御墙”位置，“得加固围墙，至少要有三米高的钢筋混凝土；还得挖地下储水窖，不然雨季一到，雨水全顺着铁皮流走了；还有……”
她突然卡住了，喉结动了动，“最关键的是建筑材料。钢材、水泥、砂石，这些东西现在比晶核还珍贵。”
仓库里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王强搓着布满老茧的手，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我今早去建材市场转了一圈，门口堆着七具丧尸，全是带尖刺的变异种。”他掀起裤管，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我用消防斧砍断两根肋骨才跑出来，连一块砖都没摸到。”
周瑶正往搪瓷杯里倒最后半袋速溶咖啡，听到这话手一抖，褐色的液体溅到了她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上。
“上次去超市找面粉，”她声音颤抖着，“看见赵峰的人开着改装卡车，把整条街的金属广告牌都拆走了。”
空气突然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李雪抱着医药箱缩在墙角，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三天前她给伤员包扎时，还能翻出半瓶碘伏，现在药箱里只剩半卷纱布了。
陈博士推了推沾血的眼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把桌上的晶核碎片往盛宇手边拨了拨。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张婶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孙女，孩子的破棉鞋上还沾着丧尸的黑血，“我家妞妞……不能再住在漏雨的地方了。”
林羽伸手按住盛宇的手背。
他能感觉到那掌心的温度——盛宇昨晚用元素力修复围墙时，后颈的皮肤被灼得发红，现在还留着淡粉色的印子。
“资源点被占了，”林羽的声音平稳得像块压舱石，“但未必全被占死。”他转向靠门站着的孙磊，“老猎人生前教过你看地形，对吧？”
孙磊原本靠在门框上，听到这话直起了腰。
他古铜色的脸上还留着昨天和丧尸搏斗时的抓痕，此刻眼睛亮得像淬了火：“这一片我熟！”
他大步走到桌前，手指在图纸上划出一条弧线，“城南有片老工业区，十年前就荒废了。赵峰那伙人看不上那些破厂房，可当年建厂子的时候埋过地下仓库——”他突然住嘴，喉结滚动了两下，“我爹是搬运工，他说过……说过里面可能有没拉走的钢材。”
盛宇盯着孙磊发皱的衣领。
那上面别着一枚褪色的工牌，就像他从废墟里扒出父亲遗物时的样子。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道。
“现在。”孙磊扯下腰间的猎刀，刀鞘上还沾着丧尸的腐肉，“趁天还没全黑，丧尸活动没那么频繁。”他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盛宇脸上，“要是我回不来——”
“你会回来的。”盛宇打断了他。
他想起三天前在地下车库，孙磊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小妞妞时，手背上还淌着血。
他拍了拍孙磊的肩，隔着磨破的粗布衣服，能感觉到触感，“带上两包压缩饼干，别舍不得吃。”
孙磊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弯腰捡起靠在墙角的登山包，拉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门被推开时，穿堂风卷进来半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周瑶脚边——她正低头用针线补小妞妞的棉鞋，针脚歪歪扭扭，像爬过的蚂蚁。
“等他回来。”林羽轻声说道。
他望着孙磊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外，转而看向盛宇，“你该试试那个。”
盛宇知道他说的“那个”是什么。
昨夜他用元素力修复围墙时，指尖触到铁皮的瞬间，能清晰地感知到金属分子的排列，就像在摸一团可以揉捏的光。
此刻他走到仓库外，仰头看向被丧尸抓出裂痕的围墙。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腰间的晶核碎片贴着皮肤发烫，幽绿的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他闭上了眼睛。
首先是触觉。
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就像有无数小蛇钻进皮肤，在血管里游走。
然后是视觉——眼前的铁皮围墙不再是冰冷坚硬的金属，而是无数银亮的小点，随着他的念头缓缓流动。
他抬手指向围墙的裂痕，小点突然加速，像被磁铁吸引般聚成细流，填补进歪曲的缝隙里。
“盛哥？”
盛宇猛地睁开眼睛。
王强举着扳手站在五步外，脸上沾着铁锈，眼神里满是疑惑：“你……用什么修的？我刚才看见铁皮自己动了？”
盛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元素力消退后的麻痒。
“新工具。”他扯了扯嘴角，把晶核碎片往腰间按了按，“从丧尸脑壳里拆出来的，挺好用。”
王强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转身继续敲扳手，金属撞击声中夹杂着他的嘟囔：“世道变了，啥怪事都有……”
暮色渐浓时，孙磊已经来到了老工业区。
废弃的烟囱像一根发黑的手指戳向天空，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金属反光。
他摸出腰间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青石板上有新鲜的鞋印，比他的尺码小两号，鞋跟处沾着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
孙磊的手紧紧握住猎刀。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砖，轻轻抛向铁门。
“咔嗒。”
门后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孙磊屏住呼吸，光束顺着门缝往里探——就在光束扫过墙角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堆东西：整整齐齐码放着的螺纹钢，在灰尘下泛着冷光，最上面那根还挂着褪色的标签，写着“XX建材厂2015”。
他的心跳突然快得像擂鼓一样。
正想推门进去，后颈却突然泛起凉意——那是猎人特有的直觉，就像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他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身后的断墙。
阴影里，有个穿黑夹克的身影闪了闪，消失在砖堆后面。
孙磊握紧猎刀。
他想起赵峰手下总爱穿黑夹克，想起今早王强说的“赵峰的改装卡车”，想起盛宇拍他肩时说的“你会回来”。
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七点十分，离约定的“两小时后联系”还有五十分钟。
铁门后的螺纹钢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像在无声地召唤。
孙磊的手指在猎刀柄上沁出薄汗。
铁门后码放整齐的螺纹钢还泛着冷光，可后颈那股凉意却愈发浓烈——像有根细针正戳在脊椎骨上，这是他跟着老猎人在山林里蹲守熊瞎子时才会有的警觉。
“出来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石子投入深潭般撞碎了寂静。
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声。
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从断墙后转出来，最前面的络腮胡叼着根烟，火星在暮色里明灭：“挺警觉啊，老猎人教的？”他踢了踢脚边的碎砖，“赵爷说了，这片区的资源归我们管。”
孙磊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认出对方腰间的改装军刺——三天前在建材市场，就是这玩意儿挑开了王强的裤管。“赵峰手底下的狗，”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左手悄悄摸向裤袋里的火折子，“也配管到老子头上？”
络腮胡的脸瞬间沉下来。
他冲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左边的寸头抄起铁棍就扑过来。
孙磊不退反进，侧身闪过横扫的铁棍，猎刀顺势划向对方手腕——这招是老猎人教的“卸力斩”，专门对付持械的对手。
“叮！”金属交击声惊飞了几只乌鸦。
寸头吃痛松手，铁棍当啷落地。
孙磊趁机撞向右侧的瘦高个，两人一起栽进满是铁锈的排水沟。
瘦高个的后脑勺磕在水泥沿上，闷哼着昏了过去。
络腮胡的烟掉在地上。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干瘦的猎人会拼命，摸出腰间的手枪时，孙磊已经翻上了废弃的传送带支架。“跑？”络腮胡冷笑，枪口对准孙磊的腿，“打断你一条腿，看你怎么——”
“咔嚓！”
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脆响。
孙磊在支架上猛踹一脚，锈蚀的三角铁应声坠落，正砸中络腮胡举枪的手腕。
剧痛让他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孙磊的耳尖打进墙里，溅起的石屑扎得他脸颊生疼。
“老东西教的可不止打猎。”孙磊踩着摇晃的支架往下跳，火折子在指间翻出火星。
他早注意到墙角堆着半袋废弃的润滑油——刚才抛砖试探时，那股刺鼻的油味混着铁锈钻进了鼻腔。
火折子甩进油袋的瞬间，橙红色的火焰轰地窜起。
瘦高个被烧得满地打滚，络腮胡扑过去拍火，却踩中了孙磊提前松动的铁皮——“哗啦”一声，两人一起掉进了下方的排水渠，污水混着燃烧的油渍溅得四处都是。
“操他娘的！”络腮胡抹了把脸上的污水，抬头正看见孙磊扛起两根螺纹钢往门外跑。
他摸出对讲机嘶吼：“支援！老工业区这边有硬茬子！”
仓库里，林羽突然按住太阳穴。
他正用铅笔在图纸上标资源点，笔尖“啪”地断成两截。“孙磊有危险。”他声音发沉，精神力像被人扯了根线，那端的感知突然变得混乱——有恐惧，有刺痛，还有燃烧的焦糊味。
盛宇正在检查新修好的围墙。
他转身时，掌心的晶核碎片突然发烫，金属元素的流动里混进了几缕暴戾的波动。“赵峰的人？”他问。
林羽点头：“他在对抗至少三个敌人，可能用了陷阱。”他抓起桌上的战术刀别在腰间，“得现在去。”
王强抄起消防斧冲过来：“我也去！那老小子要是折了，老子砍了赵峰的狗头！”周瑶把两包压缩饼干塞进盛宇口袋，手指在他手背按了按：“带他回来。”
暮色里，五个人影顺着孙磊留下的标记狂奔。
盛宇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枪响，元素力在血管里翻涌——他感知到前方有金属的震颤，还有...血的腥甜。
老工业区的铁门被撞开时，孙磊正背靠着螺纹钢堆喘气。
他的左臂划开道口子，血浸透了粗布衣袖，却仍举着猎刀对准跌在污水里的络腮胡。“再过来一步，”他喘着粗气，“老子捅穿你的喉咙。”
“孙叔！”王强的吼声惊飞了乌鸦。
络腮胡抬头，正看见盛宇从断墙后跃出。
青年的瞳孔泛着幽绿的光，脚下的碎石突然腾空，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唰”地砸向他的胸口。
“噗！”
碎石嵌进肋骨的闷响混着惨叫。
盛宇的元素力顺着金属螺纹钢蔓延，他能清晰感知到每根钢筋的位置——其中三根突然离地，尖端对准剩下的两个还能站着的黑夹克。
“跑！”络腮胡吐着血沫嘶吼。
三人连滚带爬钻进停在巷口的改装卡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里，卡车撞翻了半堵砖墙，消失在暮色中。
孙磊的猎刀“当”地掉在地上。
他看着盛宇走向自己，对方身后跟着举着火把的王强，火光照得人眼睛发酸。“资源...”他哑着嗓子，“在门后。”
“我们看到了。”林羽蹲下来给他包扎，指尖按在他的脉搏上，“心跳120，没大碍。”他抬头看向盛宇，“赵峰的人撤退得太快，像是怕什么。”
“怕我。”盛宇弯腰扛起两根螺纹钢，晶核碎片在腰间发烫，“或者...怕他们老大知道这次失败。”
卡车里，络腮胡捂着渗血的胸口，用沾着污水的袖子擦了擦对讲机：“赵爷...老工业区的资源被截了，那孙子...那孙子会用邪术！”
废弃工厂的顶楼，赵峰把对讲机摔在桌上。
他盯着墙上的地图，手指重重按在盛宇基地的位置。“邪术？”他扯松领带，露出颈间狰狞的刀疤——那是三年前和丧尸王搏斗时留下的，“老子倒要看看，他能护着那堆破铜烂铁到什么时候。”
他转身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嘴角勾起冷笑：“通知下去，明早五点，全员带齐装备。”他摸出腰间的晶核枪，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该让那小子知道，在这世道...拳头硬，才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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